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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婆子正拿湿帕子给老夫人醒神,苏宜玉上前施施然行礼:
“娘。”
老夫人叫她坐,轻声道:“又去那边了?”
苏宜玉道:“是,去接茹儿。”
老夫人呷了口茶,冷笑一声,“你瞧瞧,你们二爷多心疼她,她微微皱了眉头,便想了法儿的哄茹儿过去,真是当个祖宗给供起来了。”
苏宜玉见老夫人面色有些不虞,先是不吭声,随后才道:“媳妇瞧着她还成,没什么花花肠子,要不然茹儿也不会那样喜欢她。”
“我自然知道她不坏,可她太能闹腾了,这便罢了……你是没瞧见——”
说到一半,老夫人却又住了口。
她想起那日看见自己儿子在秀秀那丫头面前小心谨慎,深怕惹着她,而她却对他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便突突脑仁疼。
然而这样的事她自然不能跟旁人说,只能叹一句:
“真不知道老二还会弄出什么名堂来,你说……我若是再提起给他说亲的事,他会如何?”
苏宜玉一听,只觉得没可能,摇头道:
“媳妇不晓得,不过瞧小叔如今的态度,怕是不成。”
老夫人扶着额头叹道:“老二这是何必,我瞧那丫头的心思压根就不在他身上,他还偏要勉强,似他这般的人,有了这个短处,若是将来被人拿捏住……”
后果将不堪设想。
苏宜玉见她忧心忡忡,便道:“娘,二爷什么都省得,您就别再担心了,不如想些好事,听说王氏也就这几天的功夫,怕是就要没气了。”
老夫人注意力果然转了过来,听了这话,久久不能言语,最后叹道:
“她便是死上一百次,你父亲和老大也是不能回来了……”
说罢,便缓缓闭上了眼。
却说崔道之回来之时,秀秀正在吃饭,他进了来,在她身边坐下,看了她半晌,看得秀秀直皱了眉,方才抬手将她鬓角的一缕发丝塞入耳后:
“今日的菜如何,若是喜欢,我明日叫他们多做一些。”
他特意聘了几个擅长河州菜的大厨,又亲自挑了几样秀秀喜欢的几道菜叫他们做。
秀秀撂下筷子,“大将军,你是在喂猪么?”
崔道之难得笑出声来,拿起筷子,道:
“哪有人这样说自己的?还喜欢吃什么,告诉我,明日叫他们添上。”
秀秀摇了摇头,扭头看他:“不要了,这些便好。”
今日她倒是难得的乖巧,没有在言语之中挤兑自己。
崔道之看着她,见她脸上不知何时已经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晕,眸光如水,眼角眉梢处如同被沁上了胭脂,灯下看去,着实娇媚非常。
崔道之抬手去摸她的脸,“吃酒了?”
秀秀‘嗯’了声,随即打掉他的手,“我一个人吃怪没意思的,来,你陪我一起。”
说着,便拿一个空酒盅,将从河州带来的桂花酿倒上,递给他。
崔道之一双漆黑的眸子望着她,问:“知道我是谁么?”
秀秀蹙了眉,歪头看他,说:“我知道,你是崔道之那个讨厌鬼。”
听见这话,崔道之便笑了:“嗯,我是。”
他接过秀秀手中的酒盅,一饮而尽,然后拿给她看:“空了。”
秀秀给自己添一酒盅,又给他添满,自顾自喝了,坐下,捂着脸,没了声音。
崔道之眉心一跳,赶忙拉了她在怀里,拍着背哄道:
“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秀秀只是不说话,崔道之只得将她的手拉下来,却只看见她一双含泪的眼,他动作一顿,轻声问:
“谁给你气受了?”
秀秀静静地看着他,说:“崔道之,我都不喜欢你了,你能不能放过我啊。”
这话她已经不是头一回说,崔道之心头不是滋味,抱着她道:
“吃菜吧,光吃酒对身子不好吗,我给您带了你最喜欢的蜜饯,待会儿吃过饭,你尝尝,但不许多吃,吃多了仔细牙疼。”
想到她可能是连日憋闷才如此,便补充道:
“再等等,过些时日便好了。”
秀秀不明白他什么意思,只是看着他,就那样看着他,就在崔道之去抚摸她的眼睛时,她忽然开口,说出的话只叫他脸色大变。
她说:“崔道之,我要忘了你。”
崔道之下颚紧绷,呼吸微重,道:“别说胡话。”
秀秀却显得十分认真的模样,对他道:
“虽然我忘了你,但你若是出现在我面前,我还是讨厌你,你说好不好?”
崔道之沉了脸,一把将她横抱起来往里间走,到了榻上,他咬牙道:
“吃了酒便说胡话,叫人不省心,再瞎说,瞧我怎么治你!”
他将她翻身,露出后脑勺,他伸手摸上去,从前这里受的伤已经没有痕迹,可他还是被她方才那番话搅得心烦意乱,扬声道:
“来人,去请大夫来!”
大夫很快来了,还是从前给秀秀诊治过的那位,他号过脉,站在外间对崔道之道:
“姑娘如今身子并没有什么,只是有些宫寒,草民开些药吃吃便好,至于脑袋上的伤……”
他斟酌着语句:“只要心情放松,不受刺激,便没什么。”
崔道之抬手让他退下,谁知他垂着头,似是十分犹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