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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崔道之若要保全她,便是在拿整个家族来与皇权对抗,她不认为他会当真为自己做到这样的地步。
或许,今夜便是她生命的最后时光。
时间在一点点流逝,不知过了多久,只听门忽然‘吱呀’一声响,一束强烈的光透进来,秀秀被刺得眯了下眼。
身后传来脚步声响,一声一声,踩在人的心上。
秀秀眼睛适应好光线,起身回望来人。
崔道之站在光影里,看不清神色,片刻之后,他展开手中的大氅,过来将她裹着抱起。
“走吧,回家。”
初秋的天气,难得出了大太阳,天上掠过一群南飞的大雁,秀秀抬头看了眼,随即便收回目光,被崔道之抱着出了掖庭。
宫道狭长又幽静,满眼都是大红的宫墙,像是永远走不到头。
崔道之的脚步沉稳轻缓,将她紧紧护在怀里,离得近了,秀秀恍惚间闻到一股药味,但她只当是从他身上香包里散发出来的,并未当回事。
过了将近一炷香时间,两人才终于出得宫门。
往日寂静的宫门外,此刻显得有些热闹,不少大臣也不知在等什么,这时还没离去,见着崔道之抱着那女子出来,都忍不住撩起帘子看。
想起方才在朝上发生的那一幕,众人还是忍不住感叹。
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竟能叫大将军那样的人在朝堂上当众为她赌咒发誓。
若陈氏为王氏之女,便叫他崔道之无嗣而终!
这样的誓言不可谓不毒,便是陛下听了也很是震惊,大梁朝的人对鬼神很是敬畏,一般从不轻易赌咒发誓,便要发誓,也势必不会拿子嗣之事开玩笑。
大将军既敢这样说,想必外头那传言多半是假。
再加上大将军托出他同那陈氏已经在外成亲一事,众人便愈发怀疑起外间的那个传闻来。
大将军对王氏有多恨,众人都心知肚明,他会娶她的女儿?简直是无稽之谈。
众人心里明了,此事多半是有人想往大将军身上泼脏水罢了,官场上的那些腌臜手段,不就那么回事么……
察觉到众人的视线,崔道之将秀秀的脑袋往怀里一按,飞快抱着她上了马车。
秀秀一夜未睡,此时难免有些发困,她半掀着眼对崔道之道:
“……没想到我真能出来。”
崔道之似乎是身子有些不舒服,“......你应当信我。”
秀秀点点头:“我是安全了么?”
“暂时。”
秀秀仔细琢磨着他这两个字,不作声,这个意思便是,只要皇帝在位一日,她的性命便时时悬在刀刃上。
秀秀在心里叹了口气,抬手解下身上的大氅递还给崔道之:
“多谢。”
崔道之最是见不得她这样待自己,好似自己是个陌生人一般,时时刻刻想着跟他划清界限。
“穿好。”他没接,起身下了马车。
外头赵贵注意到崔道之的不对劲,有些担忧地去搀扶他:
“二爷……”
崔道之推开他的手,只道:“送她回去。”
赵贵急得不行,“可二爷您这……”
“……照我说的做。”扔下这句话,崔道之便转身重新入了大内。
等他出来时,赵贵已经送了秀秀回来,一见他的面,赵贵眼‘唰’的一下红了,只见崔道之面色惨白,走过的地方全是血。
“二爷——!”
赵贵并几个府兵急急跑过去,发现崔道之身后的那块布料一片通红,几个人急忙扶他上了马车,掀开他的衣裳一看,后背已经血肉模糊,一股刺鼻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赵贵一个大老爷们,眼泪唰唰的往下落,哭得鼻涕眼泪一大把。
“那帮黑心的,怎得下了这样的重手……”
虽然知道只有这样,陛下才会相信二爷的话,放夫人回去,可……可二爷昨日才被老夫人用藤条抽过,夜里因为担心夫人忙得连药都顾不得上,伤口发了脓,如今又挨了四十军棍,这可怎么得了……
崔道之听他哭得头疼,“回去。”
“是是!”赵贵连忙反应过来,二爷的伤耽误不得,便催车夫快走,“二爷,大夫早已请好了,如今就在家里候着呢,您别担心。”
闻言,崔道之只道了句:“叫他先到夫人那里去。”便闭了眼。
赵贵一愣,这才明白自家二爷还惦记着夫人昨日着寒发热的事,一时心里五味杂陈。
二爷对夫人这样好,时时刻刻惦念着她,然而连他这样在身边伺候的人都瞧得明白,夫人对二爷半点不上心,但二爷却好似瞧不见似的……
赵贵有些替崔道之觉得不值,可又想起从前崔道之是如何待秀秀的,最终也只能在心底叹了口气。
都是孽啊……
国公府的人瞧见崔道之满身是血的回来,惊惧不已,忙作一团,老夫人听说后,更是差点晕过去,被人搀扶着过来,瞧见崔道之,眼泪‘唰’的一下流下来,跺脚道:
“孽障,孽障……你是要把我的心给掏空了呀……大夫,快叫大夫来……”
众丫头婆子忙得脚不沾地,端着一盆盆的血水从屋里出去。
大夫终于从秀秀那边过来,一进门,便闻见一股血腥气,再瞧见崔道之的背,不禁倒吸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