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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只套了毛绒套子的小热水袋,可比小热水袋更柔软, 贴着她的手有节奏地翕动着,像在呼吸。
容谧勉强睁开眼睛,尚不清晰的视野边缘是一团雪白。察觉她醒来的动静,毛绒团子懒散地展开身体,跳到她颈边, 柔软的尾巴拂过她微潮的鬓发。
她转过脸,对上一双湛蓝灵动的圆眼睛, 困顿和疲惫倏忽间清扫一空。
“……七月?”
容谧下意识地坐起身, 起得太猛了一阵头晕, 可双手比视线更快地摸到她身边的一团小东西,是完整的,温热的,“是你吗。”
“喵~”
她把小猫举起来放在眼前,鼻尖对着鼻尖, 目不转睛地看。分量比起上一次抱它时重了许多, 可她还是能一眼就认出它是谁。
它和从前一样温顺可爱。容谧抱着失而复得的宝贝,不可思议地摸了好一会儿,自言自语,“我不会已经死了吧。”
“……”
房间门口闪过鬼鬼祟祟的人影。许灵均在走廊徘徊, 许久才推门进来,跟床隔着一小段短距离跟她对视了数秒, 才目光闪烁地问她, “你……饿不饿。”
容谧刚刚睡醒, 神情不像前两天那么冷漠, 也可能是因为怀里那只小猫,眼睛里透着些难以理解的茫然。
七月在她怀里伸了个懒腰,一个纵身跳下床,奔跑的动作不如从前灵活,但状态还是活泼调皮的,显然过得不错。看到许灵均刚蹲下.身,就连跑带颠地跳到了他的膝盖上。
“它右边后腿骨折了,做了两次手术才好。”许灵均挠了挠它的下巴,相处熟稔的模样。
“以后活动都会受点影响……不过它也不用自己捉老鼠吃,生活没什么大问题。”
破晓时分,天光已亮,玻璃窗上却起了层雾,把光线都折射得暧昧不清。他在背光处蹲下逗猫,变成窗户上一道黑色的剪影。
容谧靠坐在床头,看着猫咪亲近许灵均的姿态,再看他像是隔了一层雾,“你说它已经没了,还给了我一罐……是你带我亲手把它埋在院子里的。”
许灵均轻咳一声,“那里面装的是白石灰。”
“……”
她那时候万念俱灰,只在医院里听到他亲口宣布的消息,没有再找医生深入地询问,也没有去看七月最后一眼,伤心又畏惧,不敢再看到那样血肉模糊的一团。
后来联系公司火化等等一切事情都是许灵均去联系的,交到她手里的是已经封装好的骨灰瓷罐。她也没有打开,直接埋在了院子那角,想都没想过里头装的有可能不是七月。
他嫉妒七月来到她身边的缘由,因为讨厌沈晰,所以编造出七月已死的谎言欺骗她,任由她为此难过了许久。
“许灵均。”她无力地说,“我还有什么事是能信你的。”
“对不起……”
许灵均不敢看她,“对不起。”
他知道容谧是对他彻底失望了。他明明想要弥补的,可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
他该怎么说出口?说他做出这一切并非本意,他想对她比以前更好,想把自己拥有的所有东西都给她。说他也一直活在挣扎迷茫之中,差点被爱而不得的痛苦逼疯。
说他其实早就爱她,却不知道那是爱她。他是个可笑的蠢货,明明早就拥有了别人梦寐以求的感情,却要无知无觉地破坏到两败俱伤的田地。
他卑鄙的,自私的爱意,被她知道了也只会得到嘲笑和厌弃。
“我知道,你不会再相信我了。”
他苦笑着说,“可我真的不会再骗你。我会让你走的。七月的伤已经好了,你可以带它一起走。”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他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回到容谧还爱他的时候,好好爱她。
可现在太晚了。他亲耳听过她在睡梦里叫别人的名字。他再也无法自欺欺人,骗自己都是别人用手段勾引她,骗自己一切或许还有挽回的转机。
她不是无法再爱上除他以外的人。
给予他的爱已经被消磨殆尽,容谧没有义务一直耗在他身上。
容谧皱了下眉,眼中却升起一丝光亮,“那就把我的东西都拿来。”
她即刻掀开被子下床,一分钟都不愿意多待,迫不及待地想远离他。
七月从他怀里跳开。许灵均慌乱了一瞬,好像一分钟后就再也见不到她了,心里骤然升起难以名状的恐惧,语无伦次道,“最后一天……再陪我一天好吗?就一天。”
“求你了。”
明天就是除夕。
“等过完年,我就送你离开。”
容谧趿着拖鞋,面无表情地走到他身边。许灵均刚说完就反悔,自己也窘迫难堪,怀疑她或许想踹他一脚解恨,就待在原地没有动。
可容谧只是路过他身边,顺手抱起七月下楼,疲得不想再跟他计较,“去吃饭。”
睡衣轻薄,隐隐透出肩胛骨的轮廓,她的背影单薄瘦削,好像被风一吹就会消失。
他为什么把容谧变成这个样子了。
许灵均用力抿了下嘴唇,起身到楼下去安排早餐,满满一桌丰盛得像提前过年。
容谧只吃了面前的两小碟,很快就停下筷子,抱着猫回到楼上,吃了药又钻进被窝里,大有睡上一整天直接睡到离开时间的架势。
她只是心死了,可人还不想死。无论许灵均说的是真是假,她都没有选择权,也就谈不上信他或是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