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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灵均低声说,“怕你不高兴。”
“我为什么会不高兴?”
“你不喜欢我离你太近。”他故作轻松道,“你放心,我不会在这里住很久的。等你记忆恢复之后,我会马上把这里退掉,不会再回来住了。”
容谧定定地看着他。面对面之间,令人不安的氛围在沉默中蔓延。她的眼神安静如水。恍惚间许灵均觉得面前的人已经恢复了记忆,曾经的容谧就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
他感到无处遁逃,仿佛最后一点见不得人的私心也勘破,难以言喻的恐慌弥漫在心间。纵容挣扎过权衡过,可好像还是做错了。
他听见容谧说,“许灵均,你会不会太自以为是了点。”
“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
他被质问得哑口无言。
他有太多应该道歉的原因,多到她会听厌。他知道自己早就没有留在她身边的资格了,所有人都说他应该远离容谧。就连容谧,一旦恢复记忆,也只会叫他滚远点。
他却还是在找寻每一个能够利用的破烂借口,想再和她待久一点,离近一点。
再多一天也好。
许灵均苦笑了一下,垂眼望着餐桌上冷透的宵夜。一身傲气都被磨平,连同声音也落寞得无奈又无力,“我想亲眼看着你过得好。”
这样平静的生活是他用所谓“朋友”的谎言偷来的,再怎么粉饰太平,总有一天会恢复成支离破碎的模样。他怎么会不知道。
一厢情愿地留下,他只是在拖延自己的死期。
“没事,如果你不喜欢,我今天晚上就离开这里。”许灵均把食品纸袋推到她面前,勉强笑着说,“这个还热着的时候挺香的。你留下……明天尝尝,你应该会喜欢吃。”
他自顾自地说完,一直没听到回答,许久才鼓起勇气抬头看了一眼,却懵然怔住。
容谧看着他不说话,泪水无声地汇集,一颗颗连成串,不堪重负地往下掉。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别哭……别吓我。”他的声音紧张起来,起身转到餐桌另一边,蹲下来仰头看着她,深灰色的眼睛里浸透了惊慌和焦灼,“去医院好不好?我带你去医院……”
“不需要。”
她用力地擦了下眼泪,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用这么冲动的语气说话。可她控制不了,心里有莫名其妙的恼火在翻腾,积攒的压力冲击着理智和沉稳的底线,“你凭什么认定我会不高兴,会不喜欢?”
“我真是看不懂你。为什么你觉得对我好,我反而会不高兴?我只是不记得了,又不是脑子有病拎不清。还是说你觉得……觉得我现在很幼稚,全因为愧疚和自责才照顾我,随便找一个人送给我也可以是吗?”
再也没有比这更冤枉的指控了。许灵均有苦难言,却又听见她说,“可我根本就不需要被人照顾,也不要你送我什么。我不想再这样继续耗下去了。”
是不想再见他了的意思吗?
一句话卡在嗓子里,许灵均徒劳地张了张口,却没能发出声音。
“我真的很想知道。”她将心底积攒的不安倾泻一空,渐渐减缓了话语声,带着鼻音无助地喃喃道,“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或许许灵均察觉了她在度过这样一段艰难的时间,才会体贴地陪在她身边。但如果这份陪伴只包含了忏悔和怜悯,她宁可一个人生活。
她想要自己的心意得到同样的回应,而不是像在演独角戏。喜怒哀乐落在许灵均眼里都无关紧要,统一只要当小孩子哄一哄就好。
她想知道许灵均在想什么。
她这么着急地盼着快点恢复记忆,几乎是在跟自己较劲,就是太想跟许灵均有一个结果。是分道扬镳也好,再续前缘也罢,她都想快点走到能做决定的那一天。
可那一天到底什么时候来?她实在不想再没有指望地等下去了。
她现在就要一个答案。
“我不喜欢你?”许灵均委屈得快要原地爆炸,就差把心揪出来给她亲眼看看。
“我他妈是个什么品种的傻子,才会心甘情愿地给你找人。有一个季屿风还不够吗?那天晚上去找你的时候我恨不得杀了他,你不记得我当时的样子了是吗?我不愿意又能怎么样?我说过,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无论你肯不肯原谅我,我就是想对你好,让你过得舒舒服服的,我真的……”
可为什么想对一个人好是这么难的事。他就是做不对,做不好。过去还是现在,他总是在让容谧难过。
是不是真的只有他离开了,彻底消失在她眼前,她才能过得舒心一点?
新年以来,容谧第一次听到他一口气说这么多话,未尽的语意里流泻出无数她从没想过的压抑的悲怆。
许灵均颓然垂下脑袋,小小的发旋对着她,身体有不易察觉的颤抖。话还没说完就像被静电袭击过一样炸了毛,带着点自然卷,蓬软的弧度让她不由自主地伸出去手抚摸。
下意识的安抚暖得人心尖发颤,带着笃定的驯服的力量落在他头顶。他躲不开,也不想躲。容谧拉开椅子,跪坐在冰凉的地板上,伸出手触碰他,脸颊的温度比她的手心还凉。
“我知道了。”她小声地说,“许灵均,我喜欢你,会让你痛苦吗?”
一大颗眼泪滚过她的手背,烫得几乎将人灼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