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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堂璃音瞳孔微颤,拢于袖中的手因过于紧张的情绪已无法攥紧。
直到此时,她才知,原来北堂龙霆什么都知道。
他早就看穿了她的伪装,甚至于,早就知悉了他杯中的酒,藏着剧毒。
北堂龙霆跟没事儿人一般,端着手中碧玉樽,豪气万丈地饮下一杯又一杯。
凤无忧、君墨染赶到之时,北堂龙霆依旧端坐在筵席之中,若无其事地喝着酒。
凤无忧神色大骇,指间银针朝着北堂龙霆手中碧玉樽射去,“老头儿,别喝!”
砰——
碧玉樽被数根银针贯穿,粉碎成渣。
泠泠澈澈的酒水尽数洒在北堂龙霆神色的玄纁色狂蟒对襟锦服上。
他不急不恼,笑吟吟地道:“妞妞,你终于来了。”
“老头儿,你...你连她给的酒,都敢喝?”
凤无忧气急败坏地将北堂璃音推至一边,满眼关切地看着北堂龙霆。
北堂龙霆打了个饱嗝儿,小声嘀咕道:“酗酒伤身,本王知道分寸。”
“你快给爷吐出来。”
凤无忧急了眼,双手扶着北堂龙霆宽阔的肩,使劲儿地摇晃着他。
“酒已下肚,怕是吐不出来了。”
北堂龙霆话音一落,竟口吐白沫,双眼翻白,直愣愣地倒在了凤无忧的怀中。
众人见北堂龙霆这副模样,大惊失色。
原本喜气融融的喜堂,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老头儿,快醒醒。”
逼仄的席位上,凤无忧无措地晃着北堂龙霆的身躯,“你怎么可以这么糊涂?北堂璃音的酒都敢喝!早知道,就不认你了。如此,便可以不这么难过。”
君墨染满脸郁色,若不是喜堂之中人多眼杂,他恨不得将恬不知耻的北堂龙霆扔得远远的。
他分明瞅见了北堂龙霆脸上的得意之色。
不过,心急如焚的凤无忧并未注意到这些细枝末节之事。
“老头儿,你不是一直想听爷叫你一声爹?爷尚还没开口,你怎么就弃爷而去了?”
凤无忧瞅着面色灰白的北堂龙霆,声色哽咽,悔不当初。
北堂璃音神色复杂地看向了无生气的北堂龙霆,淬毒的眼眸中闪过一道泪光。
不过,仅片刻功夫,她便恢复了镇定。
她瞅着喜堂之中惊慌失措的众人,阔步行于高位,字正腔圆,“众人听令,本宫有事要宣。”
在场朝臣、世家权贵纷纷侧目,不解地看向高位上器宇轩昂的“玉面狐狸”。
就连悲痛欲绝的凤无忧,亦抬起了眼眸,定定地望着她。
撕拉——
令众人大跌眼镜的是,这位仅仅只用了半个月时间便成为北璃京都第一红人的“玉面狐狸”,居然当众揭去了脸皮。
更让人瞠目结舌的是,伪面皮下的那张脸,竟是北璃失踪多时的北堂璃音!
“怎么回事?玉面狐狸怎么会是璃音公主?”
“我倒是听知情人说过,北堂璃音曾蓄意毒害无忧公主,惹得璃王大怒,当场同北堂璃音断绝了父女关系。”
“难不成,正是北堂璃音毒害了璃王?”
“怎么可能!璃王是出了名的护短宠女,北堂璃音但凡有点良心,也不该向璃王下手。”
……
北堂璃音听着众人的非议声,薄红的檀口渐渐煞白。
少顷,她鼓起了勇气,振振有词地道:“父王的死,实属自戕。很遗憾,本宫耗费了半个时辰的功夫,依旧未能劝住父王。”
众人面面相觑,狐疑地看向高位上底气十足的北堂璃音,一时无言。
北堂璃音扫了眼面色沉痛的凤无忧,薄红的唇微微向上扬起。
自她得知凤无忧才是真正的金枝玉叶之后,就盼着有朝一日,能反将她一军,看着她在悲恸之中苦苦挣扎。
沉吟片刻之后,北堂璃音再度开口。
她尤为激动地指着满脸颓然的凤无忧,声色俱厉,“都怪你!要不是你,父王怎会万念俱灰?你仗着父王对你的愧疚,先是逼着父王拿出国库中一切珍宝给你充当嫁妆,又要去了北璃七十万大军的兵权,甚至还打算洗牌北璃朝堂。父王不忍拒绝你的请求,又不愿北璃大好河山被你毁尽,才会在绝望之中服毒自尽。”
“北堂璃音,你真的没有心。”
凤无忧愤懑至不已,吐语连珠,怒斥着北堂璃音,“爷很纳闷,你究竟是如何做到这般狠绝的?老头儿宠了你十七年,你怎么下得了手?过去的一十七年之中,他可有让你受过一丝一毫的委屈?即便是养猪,也比你这种没有心肝无情无义的白眼狼强。”
北堂璃音寸步不让,她扬起尖削的下巴,冷声道:“不见棺材不掉泪。今日,本宫便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输?爷从未想过和你争输赢,爷只希望老头儿能平安顺遂地活着。”
凤无忧见北堂璃音咄咄逼人的模样,愈发心疼曾为北堂璃音掏心掏肺的北堂龙霆。
他若是得知北堂璃音这么无情,该有多难过?
北堂璃音被凤无忧犀锐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她不动声色地避开了视线,转而掏出袖中一卷发黄的圣旨,朗声念道:“自古帝王继天立极,抚御寰区,必建立元储、懋隆国本,以绵宗社无疆之休。嫡女璃音,日表英奇载稽典礼,俯顺舆情,谨告天地、宗庙、社稷。本王百年之后,诸卿家当全力辅佐的王室嫡储璃音,以固千秋霸业。钦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