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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夜做梦 第20节

      杜窈犹豫一下。
    其实在想要不要为昨天的重话道歉。
    这两天程京闻既收留她,又用快艇把她送到花都岛。杜窈有些后悔对他态度那么差,挺以怨报德的。
    纠结片刻。
    她小声开口:“程……”
    “砰。”
    程京闻阖上了房门。
    杜窈烧得脑子混沌。
    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程京闻没有等她说话,已经进去了。
    她懵懵地站在原地。
    四下环顾,明明没有其他人。按照平时,程京闻应该还站在这里,跟她不冷不热地吵几句——
    可能他真的生气了。
    杜窈走到他门前,想敲,手又顿在半空中,片刻,慢慢地收回身侧。
    她不明白自己在干什么。
    毕竟这一下程京闻兴许永远不会再来烦她了,简直是叫人松一口气的大好事。
    走廊里空气略潮,凛冽。
    似乎是程京闻带进来的雨水还未散干,此时便全数浇进杜窈空落落的心里。
    或许是生病让人多愁善感。
    杜窈握了一下滚烫的手心,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宁恬在下午找了她一趟。
    拍摄已经结束,他们今天晚上要坐船离开花都岛。
    “可能过两天船要停了,”宁恬说,“你跟我们一块走吧。”
    杜窈下意识摇了摇头。
    不太想和程京闻一趟船回去。只说:“我明天再走吧,等烧退了。”
    宁恬担忧地碰了一下她的额头,“昨天一声招呼不打就走了,怎么回事?要是等我把伞拿来,估计就不病了。”
    杜窈抱歉地笑了笑:“昨天太不舒服了,只想回床上躺着,就先走了。”
    眼前的姑娘面色憔悴,脸颊不正常的红。巴掌大的脸似乎又小一圈。眼里泛着湿湿的潮气,有种我见犹怜的破碎感。
    “唉。”宁恬叹了口气,“你记得吃药。”
    她来的时候带了点感冒药,消炎,对发烧效果也有。
    杜窈吸了吸鼻子。
    声音软软的:“嗯,谢谢。”
    和宁恬道过别,杜窈吃过药,又躺回了床上,沉沉地睡过去。
    做了一个关于过去的梦。
    小时候。
    她扎着双马尾咬着棒棒糖,照例巡视今天她的小跟班们都在干什么——又在欺负隔壁新来的小男孩。
    他又不哭又不闹,乖乖缩在角落里被卢小二几个揍,可怜得像路边的小狗。
    杜窈觉得这几个男生真没意思。
    但是爸爸说要跟他们搞好关系,杜窈便没阻拦——再说,她怎么可以在忠心耿耿的小跟班面前去帮一个外来的孩子?
    于是等他们发泄完小孩子恶劣的脾气,把人家放走了,杜窈拍拍身上的小熊背包,挨个叫他们把零花钱交出来。
    “公主,”卢小二哭丧着脸,“留一百块给我可以吗?还想给我同桌买发卡呢。”
    杜窈毫不留情地威胁,“才小学就会勾搭小女生,我要告诉叔叔!”
    卢小二闻言打了个抖,依依不舍地把口袋里的红票子递给她。嘟囔:“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自己的零花钱明明是我的三倍。”
    杜窈瞪了他一眼。
    扭头就去了小超市,每种零食都拿了一袋——布朗尼小蛋糕拿了三袋。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他肯定也会喜欢。
    拖着沉甸甸的袋子。
    杜窈熟门熟路地找到一条小路,钻进花园破掉的一块栅栏里,来到一扇窗边,推了推,没锁。
    好耶。
    杜窈有点矮,费劲儿地扒上窗台,把零食一股脑丢进房间里。
    他肯定会喜欢。杜窈想。
    但没等她离开,身后冷不丁的质问:“你想干什么?”
    杜窈立刻被吓得从窗台摔下去。
    男孩估计也被吓了一跳,从窗户跟着翻了出去。生硬地问:“你没事吧?”
    皮都没破。
    但杜窈捂着脸哭了起来:“痛死了,你这个恩将仇报的大坏蛋!”
    男孩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试图安慰:“你……你别哭了。”
    杜窈哭得更伤心了。
    “你摔到哪里了?”男孩干巴巴地问,“我给你吹一下,吹一下就不疼了。”
    杜窈可怜巴巴地把膝盖露给他。
    本来就细皮嫩肉,上头没出血,但红了一大块。
    男孩沉默:“……没破皮呢。”
    哭得这么可怜。
    他今天挨打的每一下伤都比这惨。
    杜窈生气,也不哭了:“你还咒我!”
    “那你要我怎么办?”他有点没办法。
    本来十分讨厌她的。天天围观朋友用各种方法欺负他,从来不阻拦,冷漠得要命。但又天天给他送零食——不知道是在炫耀还是一种富人的取乐手段?
    但现在小姑娘哭得稀里哗啦,绑双马尾的皮筋上的毛绒小球一颤一颤的。
    男孩到底还是心软了。
    ……可能对女孩子来说,真的很疼吧。
    杜窈转了转眼珠子:“你凑近点。”
    男孩蹲下来,靠近。
    不等半秒,脸迅速地红了。
    ——杜窈凑过去在他脸上吧唧了一口。
    他结结巴巴:“你、你……”
    杜窈笑嘻嘻,哪里还有半点可怜劲儿:“忘了告诉你,你是我们小区长得最好看的男孩子——所以我觊觎你很久了。今天罚你被我亲一下,再有下一次,来做我的童养夫噢!”
    救命。
    救命。
    救命。
    杜窈垂死病中惊坐起。
    这个遥远的梦做起来简直有一些太惊悚了。她甚至记不清自己还对过程京闻说过这种恐怖的语录——对,杜窈当然知道小男孩是程京闻。只是高三他回来的时候装了不认识。
    没别的原因,怕被他弄死。
    毕竟卢豫在他回来第二天就被打断了腿,在医院躺了半个月。
    但杜窈觉得他打断的不是腿,还有卢豫的脑子——这人刚出院就毅然决然抛下了她,去拜程京闻的山头了。
    人渣。
    杜窈又在心里骂了他一顿,把先前造谣她去世和拉低形象的帐算在了一起。
    等到思绪停止发散,浑身的无力和不适感才再次清晰地袭来。
    杜窈亮起手机。
    凌晨三点二十。
    伸手去摸床头的开关,想开灯去喝水,嗓子渴得冒烟。
    开关咔哒两声,灯没有亮起来。
    似乎停电了。
    杜窈打亮手机的手电筒,下床,先喝了两杯水,再趿上拖鞋,打算去外面问问是什么情况。
    刚走到门口。
    忽地听见一道细微的咔啦声——从门锁的地方传来。
    杜窈顿觉毛骨悚然,手脚冰凉。
    有人,在撬她的房门。
    杜窈运气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