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做梦 第80节
至少不比她想得强烈。
愈想愈发委屈。杜窈一抽鼻尖,“你这么累,还来找我干什么?”
程京闻答不上来。
在商场上让对手心惧的冷静与沉着顷刻全失。看向小姑娘要泛红的眼眶,似乎又回到七八岁的年纪,束手无措。
手臂抬起。
掌心在她的头顶停了一会儿,一叹,不轻不重地落下去。揉了揉。
“没有。”
他不知道在否定什么,又重复一遍,“没有。”
杜窈脑袋一沉。
视野压下去一点,恰好,能对上程京闻温和又无奈的眼神。
倒映天上一轮完满的圆月。
轻而易举地把少女的心事与情愫亮得一干二净,收进眼底。
她脸一烫,急急低下眼。
心里却莫名轻快一些,“快走吧。”
便利店的灯荧荧的白。
把手上的伤痕照得更清晰可怖。很深的淤紫,周围泛红,略肿。
程京闻拧起眉,“没找医生看?”
“还好啦,”杜窈说,“看着可怕,其实就是紫了一片。”
他脸沉下去一点。
从塑料袋里拿了药,看过说明,去瓶子里挑了乳白色的药膏。
动作很轻,仔细地铺在淤痕上。
杜窈不由蜷了一下手指。
“痛?”
“……嗯。”
她的肩膀拢起,轻轻地颤。
撒谎了。
她根本受不住他这样温柔的触碰。
程京闻的手指很长。
又瘦,于是骨节分明,筋络清晰。与网上一些手控分享的图不相上下。
这样一双手沾了白色膏脂。
在她的肌肤上轻轻地打转,隔一层黏腻油润的药膏。
杜窈敏感得要命。
一阵一阵发麻的过电感从皮肉递进跳动的动脉,冲撞进她的神经。
鞋里的脚趾微蜷,抓紧雪地靴里的绒。
紧抿的嘴唇还是漏出一声轻哼。
她立刻羞得把头低下去。
程京闻倒是一蹙眉,正正经经问,“还疼?”
杜窈慌促点头。
“要不……还是我自己来吧。”
程京闻没松手。
指腹更轻地揉了揉,“这样可以吗?”
药应该半干。
他指腹上一点薄茧的微砺感也更清晰。轻轻碰上软嫩的肌肤,杜窈觉得痒。
浑身都痒。
她把手抽回来,“我自己来。”
“也行。”
程京闻以为她还是嫌疼,把药递给她。
“涂完这个,把膏药贴一圈。”
“噢,”杜窈看一眼,像大号的创口贴。顿时不大情愿,“……好丑。”
“手上紫一圈也没见你嫌弃。”
杜窈噘噘嘴,说不过他。
草草把药涂了,被逼着把药布缠在手腕上。隐约发热。
“好了,”程京闻看一眼时间,“走吧。”
杜窈一急,“等一下!”
“怎么了?”
“……我想吃份关东煮。”她急中生智。
程京闻轻哂,“还吃?”
“我干一天活了嘛。”
杜窈心虚地跳下座椅。去收银台点单,再加了两串保温柜里的鸡肉串。
其实已经饱了。
但是能和他坐在便利店里消磨时间,也很好。
时针转过中轴。
杜窈终于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脸差点砸进关东煮已经冷掉的汤里。
忙了一天。
身体已经疲倦,用下拉的眼皮发出休息的申请。
程京闻拍一下她脑袋,“走了。”
“还没吃完……”
她迷迷糊糊地拿竹签敲了敲纸杯。
程京闻叹口气。
伸手接过竹签,把里头还剩的几只福袋和海带两三下解决。
替她拎起包,“走了。”
“……噢。”
原莺家离咖啡店很近。
步行只要十分钟。两个人便没有打车,在清冷的街上慢慢地走。
一阵风过。
月光与树影摇晃窸窣。
杜窈的睡意被驱走大半。
眨一下眼睛,盯着步伐一致的两双鞋尖儿看了一会。
“你什么时候回上京?”
“明天的飞机。”他偏头,“你呢?”
“……我也。”
“哪一班?”
杜窈压根没看过航班。
不知道时刻,也不知道班次。最重要的,不知道程京闻坐哪一班。
硬着头皮瞎报,“下午的那班。”
空气里安静一刻。
杜窈的心脏不安的跳动。
不禁胡思乱想自己是否猜错了,还是根本没有这一班——程京闻要拆穿她的谎话。
漫长的等待。
“好巧,”她终于听见程京闻慢条斯理地开口,“我也是那一班。”
猜对了。
杜窈心里雀跃。
脸上不敢表现得太明显,佯装不经意地提一句,“那你走的时候叫我。”
“好。”他停下脚步,“到了。”
杜窈抬起视线。
一幢捎院子的独门小楼。廊下摆了几只大筛子,靠近,有清淡的茶味。
是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