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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素描本被人一把夺过去,丢在地上,发出‘哗啦’的响动还不够,又被踩了几脚。
太阳穴突突地疼。许平忧还有点发愣,又被人一把抓住胳膊,往外拽,躲闪不及,膝盖直挺挺地磕上柜台,发出巨大的撞击声。
“我一直以为我多想了!一楼的阿姨说你好些日子没去买过东西,我也没觉得有什么,你在外面接电话的次数多了,我也以为你是真的交了朋友,昨天问了楼下的才知道你根本没去过几次,要不是我今天特意请了假跟着你,你还打算瞒多久……”
李姿玉语调颤抖,明显气得语序不清,一双美目几乎烧出火。
成东巷永远不缺热闹和看热闹的人。
门外开始聚起好事的人群,她低着头,麻木冷漠,只看到长长的两道人影往外绵延。
李姿玉最爱面子,最看重得体,此刻却像张牙舞爪的一株植物,情绪高涨:“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许画画,不许画画,你想跳好舞,就没有兼顾其他事情的精力,到底谁为你好……”
身后的院门被推开,阿婆叫着她的名字,“小忧?”
……
许平忧听到自己心脏忽然开始狂跳。
被人围观没有产生的屈辱感忽然涌上来,阿婆还在说话,李姿玉也在说话,只有她无话可说,整个人要烧尽了。
她忽然想到那群人围观夫妻吵架,嘴碎的、恶毒的、看好戏的,每个人都鲜活得要命……可一切都不能动摇她半分。
唯独阿婆……
“您是小忧的妈妈是吗?”
“小忧在绘画上有兴趣,也有一定的天赋……”
“是这样的,我退休前是美术老师……”
……
“她是我的女儿,她学什么,是该我说了算!”
不要说了。
她要疯了。
许平忧终于受不了了,唰地抬头,咬着嘴唇,颤抖着:“妈……”
“啪!”
李姿玉面无表情,细手高高扬起:“我让你说话了吗?”
门外好像寂静了一瞬。
许平忧捂住脸,瞪大了眼睛。一滴积水从房檐滴落,大小像一滴眼泪。
眼泪往下,敲打在路面,全是看热闹的街坊邻居。有人劝说李姿玉,你作为家长跟孩子计较什么,这个年纪会主动学习就很好了;还有人仿佛感同身受,你都不知道现在的小孩儿有多不能吃苦,好吃好喝的,还一天到晚想着打游戏,打一巴掌也是该!
他们说,他们闹,他们议论纷纷,李姿玉全不在意,指甲陷进她的皮肤,像要掐断血管,人渐渐地冷静下来,沙哑着嗓音与阿婆争论着什么。
还有:“……”
她抬起头,看到门外一双灰棕色的眼睛,头皮骤然发起麻。
还有费行云。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他好像已经站了一会儿,像一棵树。
正要往里面走,视线越过她落在别处,很冷,与她差点就能对上。
……他是为了阿婆。
许平忧反应过来,捂着脸颊,莫名打了个冷颤,迅速撇回头,根本没敢细看他的神情。
她的手发着抖,目光死死盯着自己的脚尖。明知道自己该说点什么,手臂的温度却极速下降,抽空了周遭一切暖热,什么意图都被磨灭,只能恍惚地听见李姿玉的声音在耳边反反复复。
“我管教她,这件事应该是天经地义的吧。”
“……没有什么继续谈的必要,她该做什么,你没有这个权利多管。”
“你不经过家长的允许就给一个小孩子开课,老师是吗,我也是老师,那就且叫您一声老师了,趁着人多,热闹,大家来评评理——随随便便抓个小孩儿授课,这算守师德吗?”
李姿玉人冷静下来,又开始熟悉的阴阳怪气。
许平忧听得发抖,轻轻‘嘶’了一声,不是因为刚刚的巴掌,而是手腕被掐出一道道痕迹,又痛又痒。
阿婆脸色发着白,倒抽一口气,强忍着怒意要来拉她,也被人一个迅速迈步,挡在前面。
外面太阳没了,忽然又接着上午下起雨来。
李姿玉的声音渐渐地弱下去,被珠帘般的水声淹没。
有些人看管教孩子的戏码看得烦了,无趣了,散了,还有些不知道从哪儿拿了伞,越看越在兴头,拽了自家路过的小孩儿就地说教,“看看,这就是不务正业的下场,你小子以后再这样,也照此操作,知道了吗?”
她成了反面教材,脸颊的痛渐渐散去,羞耻感顺着雨声、人声从耳朵开始蔓延。
有人迈步进门,许平忧麻木地低着头,刚巧看见一只骨骼分明的手朝着地上伸去。
费行云俯下身,正打算拾起什么。
……
素描本早就面目全非,碎了许多页,烂成纸屑。
只剩封面完好无损,被拍了拍,抖去灰尘。
许平忧眼皮微动,以为自己要落泪,却只感觉到浑身发寒。阿婆咳起了嗽,她不敢看,捡起本子的人打算说话,她不敢看。李姿玉大口地呼吸着空气,喘气声越来越大,明明死死地发力抓着她,下一秒,又变得冷冰冰、轻飘飘……
“咣当。”
然后,她被带的往后摇摇晃晃,眼前一花,被什么人扶了一把也顾不及,只能下意识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