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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平忧隔天就被带着坐上回老家的火车,心情却是异常平静。
外婆家在距市内不远的县城上,老人家一把岁数了,却坚持要来接她们两个。见面的第一句话先是安慰了许平忧,给她一个拥抱,问起最近有没有吃饭,再是直入主题,问起许冉冉的归属问题。
“他们家当然没答应,”李姿玉满不在乎,“我想着爸妈……他那边的老人也不容易,所以先把她放那儿几天。”
“但他们不答应,我也不会松口,总归我也有自己的经济来源,真上法庭了还有的说,”她不愿意多提烦心事,就有点没耐心,“妈,我回来不是找气受的,能不能先不说这些了。”
外婆怔然许久,终究是叹了口气:“当年小许那么看重你,你从单位上退下来那事儿也没说要分手,还跟你找心理医生,这么多年了……怎么就……怎么就到了现在这个地步。”
……
“男人嘛。”
李姿玉许久无言,一开口依旧语带嘲讽,身形却有些僵硬。
她的影子投射在车窗玻璃上,细长的一条,很直,渐渐地透露出一种冷淡,声音被车内的空调声掩盖,渐弱。
“何况……人的耐心总是有限的。”不知道究竟是说给旁人,还是说给自己。
母女两个人聊来聊去,对于许平忧的归属问题像是遗漏一般略过,自然非常。
许平忧望着车窗上的影子,心情平静,又低头看起自己的鞋尖。
……
费行云:到了?
短信来的时候,她正在外婆安排的房间里做着基础练习。
六月份一过,就是艺考准备的黄金阶段。
一切的陈设都和之前回来的时候相同——李姿玉成长时居住的房间,就连练舞用的垫子都被完好地保存下来,床头是一家三口的合影,被单是鲜嫩的粉,在成年以前,应当都是幸福平稳,无忧无虑的。
许平忧:……嗯。
费行云:什么时候回来?
她愣了愣,到底还是直白交代:听我母亲的意思,可能暑假都要呆在这儿吧。
费行云:家里的事重要。
他的妥帖倒是一如既往,不过妥帖过了,又是突兀的一条消息。
费行云:唉T.T
许平忧看着,忍住快到唇边的笑意,复制后面的表情,回他:T.T
她犹疑了一下:要不然,我把东西都寄给你?
东西指的是什么,双方都心知肚明。
对面的回复稍等了几秒。她在垫子上出了一身的汗,慢慢坐起来,盯着窗外一字型的大雁群发呆。小的时候她有心欣赏,却无闲暇,现在有了闲暇,却又没那么觉得有滋有味。可见,人就是得不到什么,才会越想着什么。
黄昏落日间,少年回复一条消息。
费行云:算了
他的道理在字里行间,性格秉性都是摆在台面上,故意耍点小脾气。
费行云:小许同学,生日礼物不亲手给叫什么礼物哦^
这下好了,哦都用上了。
许平忧有些不知所措。
好在,不知所措也有不知所措的办法,不用多考虑,她干脆继续复制表情,有样学样地回复。
许平忧:……好吧^
自然而然,费行云的字又开始轻飘飘起来,昨日重现似的:剽窃真的不好
……
许平忧想得很清楚。
父母真要离婚,其实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就她个人的成长经历而言,这个家庭的氛围从来就没有多么的平稳正常过,走到这一天,或许对李姿玉也是一种解脱。唯独可惜分开的理由涉及到了感情的背叛,总是要叫人难过生气的。
李姿玉性格强势,在这方面终究没有例外。回老家的这段时间看起来没什么特别异样的地方,出门找过往读书时朋友散心的次数却极多。
二十九号的晚上,许平忧早早跟外婆打了招呼上了床,心里七上八下,还是准时准点,卡在凌晨,发去一条生日祝福。
她本来以为费行云可能来不及回复,毕竟他校内校外从不缺朋友,跟她像是两个极端。
费行云:谢——谢——
他发来两个破折号,人为营造出一种站在山谷的感觉,又散漫又大声。
许平忧躲在被子里,在屏幕的反光间抿起唇角,想了想:你没跟朋友们在一起吗?
费行云的回复依旧很快:白天在,我母亲来了,晚上和家里人在一起
许平忧手中一顿,讪讪地:哦哦,那我不打扰了
费行云:……
费行云:给你一个机会撤回。
许平忧被窝里翻了个身,有些不明所以:?
费行云冷冷凉凉:把打扰两个字换掉……
可换成什么?
正值盛夏,当事人站在空调前,一边直吹冷风,一边啃一根冰棍,难得有一点犹疑和不确定。
费行云站了一会儿,最终,稍显突兀地后悔起小时候缺失了一段时间的汉语环境,竟然半天没找出个称心意的说法。这么费心思考的工夫,他连阿婆的招呼也没听见。费女士风尘仆仆地赶飞机过来,正是疲惫的时候,自然没那么温柔。
“想感冒发炎就另找地方,别在你奶奶面前作妖。”
费女士身高不够像小时候一样拽他的领子,语言上还是一样犀利,教师的职业病使她从不弯弯绕绕,“沙发上坐着能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