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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一下失神,便被时刻关注着她的张根生给捕捉到了,心里头那别提有多爽快,手上给土豆削皮的动作又加快了许多不说,甚至还吹起了登州小调。
    可炖肉的这时间,寻月棠却是也安排了事情做的,她定了定心神,拿过黄泥小火炉来生起了火,架了只深口小铁锅上去,里头搁了不少青油。
    文火烧着油的功夫,她又切了好些芫荽、大蒜头、生姜、葱段、芹菜,待油温上去之后,并着些八角、香叶一道进了油,抄着把小竹笊篱熬煮——她在熬制明油。
    这种做法多见于后世北方,是北方厨子喜欢用的一种烹调方式,待饭菜离勺出锅后用,起到一个增亮、增香的作用。
    也有些南方地界喜欢熬这个,唤做“香油”,多是用来拌粉。
    可不论这法子是见于何处,总归是这个年代尚未有过的。
    不多时,油锅里温度起来,先前进油的那些新鲜配菜也渐渐失了水分、深了颜色,浓浓的香料味道伴着油烟气袅袅而上,香死个人。
    这下可就让张根生等人不明白了,小娘子实在花样多,这一遭里,她葫芦里卖的又是什么药?
    双方仍在比拼,大家都憋着,没人上前问,可探寻的眼神却沿着油锅边沿转了一圈又一圈。
    寻月棠能感受到旁人的目光在她后心逡巡,努力半天才未现出笑模样。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她又将火又扑小了一些,起身从灶上拿了瓶醋,锅盖一掀,加到了肉里,回头起了油锅,一个顺手将胡萝卜全部加到了炖肉锅里。
    胡萝卜比土豆要更耐煮一些,可以早些加进去,肉里会染上一些甜味,胡萝卜也会浸入肉味,两相合宜。
    桌上嗑瓜子的那几人,为首的叫辛华,见着寻月棠一番行云流水的操作下来,不由啧了一声,“根生这次,不好赢啊。”
    “大哥,为啥子?”余下几人不解。
    “你们瞧见那小娘子方才往锅里加了啥子嘛?”辛华问。
    “加了酱油吧,”另一个回答,“根生不是也加了酱油呢嘛。”
    “蠢货,”辛华恨铁不成钢地敲了那人脑壳一下,“那是加的醋,她一锅瘦肉不好熟,加了这个肉烂得快。”
    “还是大哥懂得多噻,”那人说着话,把手里一把瓜子仁递到了辛华手里。
    “还有个事儿,”旁边又有人问了,“大哥,那小娘子熬的油是做啥子使的?”
    辛华捻了捻手上的瓜子仁,一声轻叹:“我,也不知道啊。”
    厨灶那边,张根生手上动作再快,到底是扛不住土豆数量太多,寻月棠将胡萝卜放进锅里的动作实实在在地刺激到了他。
    眼见着盆里还有十几个土豆没削皮,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只将已经削好的那些切成了滚刀块,慢了寻月棠一步放进了锅里。
    这就得说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了,此前寻月棠切肉时刻意切小了些,现在张根生为了土豆好熟,又将土豆块切小了些。
    但此前与现在又有不同,寻月棠先切了肉,配菜自然也可以比量着大小来,但张根生的肉早就下了锅,现在切小了土豆,一锅菜瞧着就没那么和谐了。
    只是寻月棠现下也没空看旁人的笑话,炖肉的时候不可加盐过早,否则肉会发紧,是以,她这时辰才开始调味,先加了些酱油、大酱上色,余下的咸味用盐补齐。
    张根生现在也开始调味了,但他先前就加了酱,此刻就只需要加点盐。
    二人的菜都做得差不多,便开始你瞧瞧我,我看看你,手上各持了一瓢水,就等着跟对方一道泼灶熄火。
    张根生的菜放得晚,他自然盼着寻月棠能多给他些时间。
    但寻月棠又岂肯遂他心意?
    不过两番眼神交流,寻月棠腕子一晃,张根生忙一道跟上,俩人在时间上就是一样了。
    但二人之间的较量,到现在还未结束。
    张根生先前备菜时就切好了葱花,他的土豆炖肉出锅后,就在大菜盆里细细撒了一层,热气把碎碎的葱花激得几乎断生,葱香味也被唤了出来,这盆菜就更增色几分。
    寻月棠却是点了方才熬制成的明油,行话有句“明油亮芡”,说的就是点明油包住芡汁可以让菜色增亮,但她今日是炖菜,点明油就纯是为了看着有油水,好看,还能满足后来来的这批“考官”的喜好;同时吃起来又不会腻口,且有多重辛香,满足第一批来的“考官”的口味。
    说来说去,就是讨个巧。
    饭菜得了后,辛华便着人去叫了将士来,大家一听是加餐,都抢着来,人很快便到齐了。
    大桌上是一盆红烧肉烧胡萝卜,另一盆是土豆炖肉,菜盆前头各置了一个签筒,桌上还配了些其他主食一道放着。
    大家都吃得热火朝天,这种加餐便如夜宵一样,总是能给人与正餐完全不同的快乐,大家手上持着碗筷,这边盆里捡一块,那边盆里吃一口,脸上的笑容掩都掩不住。
    这两样菜看着像是兄弟俩一样,仔细品品又觉得差别大了去了。
    土豆炖肉更家常一些,没有加许多香辛料,味道纯粹却浓郁,咬开肉块能感觉到滑嫩的肥肉在舌尖颤颤划过,滋滋流一口油,简直香死个人,土豆炖得软烂,一抿就发面发甜,被肉汤炖煮出了肉味,甚至比肉还好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