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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行到一半,谢沣突然住了马。
寻月棠十分紧张,“怎么了,三哥怎么了?可是有歹人出没?”
“不怕,有我在凉州,就没人伤得了你,”谢沣先是安慰,后又指着一侧给寻月棠看,“是狼牙追来了。”
“啊,那我们要不要送它回去?”
“不用,”谢沣又策马,吹了个呼哨,狼牙便拔腿追了上来,“它认识路的,想与我一道回城便由着他就是。”
到店下马,谢沣给狼牙上了项圈和绳,准备带他直接回谢府。
“三哥,用完朝食再走吧。”
谢沣没立时同意,低头看了看狼牙。
寻月棠笑,“一道带进来就是了。”
“好吧。”
阿双她们都已用完了朝食去前店忙碌,寻月棠进了后厨,先给狼牙煮了肉出来,而后烧开水下了两碗小馄饨,放在食案上端进了房间。
谢沣在屋内静坐,似是在思考些什么,见人进来便接过了她手上食案,其上两碗鲜香扑鼻、热气腾腾的小馄饨。
汤底是提前吊好的筒子骨母鸡汤,颜色发白,汤头浓郁,小馄饨是提前包好的鲜肉馄饨,皮儿极薄,在白色汤底的掩映下更显透明,颜色浓深的紫菜如同在水底横生的藻荇,飘飘荡荡自得趣味,鸡蛋摊成的薄薄饼皮被切成了与紫菜粗细相仿的细丝,与金鱼般泛着粉红颜色的小馄饨和紫菜钩缠一处,粉、紫、黄、白相映成趣。
“路上好冷,”寻月棠把大的那碗端给谢沣,“趁热吃了暖暖身子。”
这般说着,她也拎着瓷勺先饮了勺汤,犹还烫嘴的汤底入口便得一个鲜字。
在她老家常有一句“喝茶不烫嘴、不如喝凉水”,其实饮汤又何尝不是如此?
热度本就是香味的绝佳搭配,长时间的炖煮又将筒子骨与鸡肉里的好东西齐齐炖入了汤里,再加上些紫菜,并入一些来自海的鲜味,这汤底之鲜美浓郁自可想而知。
谢沣也学她,饮了两口汤后才开始吃馄饨,这小馄饨瞧着个头不大,但内里的馅料给的却不少。
皮儿薄又亮、既软且韧,吃到嘴里滑溜溜的,馅儿是纯鲜肉,不掺鱼虾或是旁的配菜,却自有其纯粹的咸香之味,咬开可觉香浓肉汁在口中荡开,实在是熨帖又美味。
这样小馄饨,若是做朝食,肯定也会非常受欢迎。
一碗吃完,谢沣拭了拭口,问她:“平素只做晌食与暮食吗?”
寻月棠早已吃完了,正托着下巴瞧谢沣,听他这样问,便收了手点头,“如今生意摊子小,全店上下拢共就四个人,忙活晌食和暮食已够局促,朝食其实卖不上价,但准备工作并不少许多,不划算。三哥为何如此问?”
谢沣一指空碗,“只是觉得这小馄饨若是拿来卖,定也会畅销。”
“若是三哥喜欢,便常来吃就是,便不做朝食生意,自少不了你的。”
“嗯,”谢沣应下,心里却想的是:自不能让她吃亏,日后与友人小聚就来此地了。
说起小聚,他突然便想到——
昨日晌午说是与子修、纳古丽一道用饭,这转眼已经快到了第二日晌午,不想竟一句话没放就晾了他这么久。
“那个,我得先回去了,”谢沣帮着收拾碗筷,不好意思笑笑,“我昨日晌午答应子修一道用饭,竟全全将他忘下了。”
寻月棠自然知道林勰那个脾气,心道三哥这遭怕是完了,得让他将耳朵上的茧子都嚷嚷出来,便接了碗筷,“快些回去吧,我来收拾即可。”说着笑了笑,“三哥若怕诚意不够,我厨房里头还有现成的荆条......”
谢沣笑出声,“倒也还不至到负荆请罪的程度,若是真用得上,我再回来取。”
他是得走了,可那条平素鼻孔朝天、看谁都不顺眼的爱犬却死活不愿离开,往日威风凛凛的将军爱犬此刻仿佛被街头癞皮狗夺了舍,趴在塌边铲都铲不起来。
谢沣瞬时有种被丢脸孩子拖累的难堪,拽着狼牙一条前腿,不停给它使眼色,“狼牙,起来......快点,回府了。”
“怎么了三哥?”
寻月棠碗都洗完了,回了屋却见谢沣仍蹲在地上与狼牙对峙。
“啊,啊是这样......”谢沣笑得颇不自然,“是狼牙不肯跟我走。”
寻月棠道:“那不就留下就是了,它既识得路,呆够了肯定自己就会回去。”
“会不会太麻烦了?”谢沣问。
旁的倒没什么,就是狼牙饭量太大了,顿顿要肉吃。大概就是吃惯了营里给的生肉,吃到熟肉后惊为天人,这才死活不肯走。
谢沣在心里叹了口气。
寻月棠准确领会了这句“麻烦”后头的含义,也随他一同蹲下,“三哥你放心,我这店虽小,赚得却也过得去,养狼牙几顿还是不成问题。放心回吧。”
狼牙在很多时候都有点像谢沣,这样比虽然有些不太好,但寻月棠确实有这种感觉。
昨日夜里,狼牙便在她榻脚卧着,一动不动,也不出声,给人强烈的安全感。
谢沣点头起身,犹是不放心,“若是与你添了麻烦,务必告诉我,绑也将它绑走去。”
“知道了,”寻月棠送谢沣出门,凑他身侧轻轻问,“三哥,若有人与我不善,是不是可以放狼牙去撑腰?它不会真的伤人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