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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带着人走这样远的路,谢沣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觉得是自己没有安排好,但行了没几步,他就觉出来好了,甚至开始感恩。
——往庙里行时,人多路窄,怕被人挤着,谢沣只能将寻月棠圈进怀里,她也乖觉,窝在臂弯、扯着衣襟跟着走。
二人进了城隍庙,门口处有请签算命之处,好些小姐娘子都围在一处执着竹签求解,热络又虔诚,谢沣拉着寻月棠往前走,问她:“要不要也去求个签?”
寻月棠是想去的,她本就信这个,但比起为自己而求,她倒更想为谢沣求一个,看看他今生是否顺遂,如今可有改善,命中死劫可否能破?
可是一转念,又摇摇头,“不去了,人太多了,我不愿等。”
万一求得个下下签她又该在三哥面前如何自处呢?不知者无畏,倒不如守着眼前的人,好好地、过一天算一天。
“也好,”谢沣见她兴致缺缺,便引着她继续往前。
再往前是请香之所,粗细皆有、价钱不一,寻月棠在那横桌上瞧看半天,指了最粗的那种,“三哥,我们就请这样的。”
在许多地方都有烧头香的习俗,所谓头香便是在规定日子里的第一柱香。那一柱必得是极粗的棒香,方才能显出信客的虔诚,便会更得神明庇佑。
今日虽烧不上头香了,但请上几柱大棒香总还行。
上完香后进正殿,二人寻了蒲团而跪,谢沣简短求了几句便起了身,见寻月棠仍双手合十、直挺挺跪着,嘴上念念有词,实在虔诚得紧,便退到一侧垂手等她。
寻月棠实在入迷,竟不曾感觉身边人已然起了身,自顾自按照自己的一套流程祈祷着——
先是背下自己的姓名、户籍与四柱八字,以防到时有个重名,神明再对不上号。
这还是她同现代人学的,几千年后有个叫做互联网的东西,那真是顶顶的好,里头什么都有、什么都能学到。
经常有“网友”在上头分享自己的拜佛拜神心得,这背身份信息的招式便就是从那互联网上学的:跪下先背身份证号,如果是考生就再加上个准考证号。
说完这些,她又开始攀亲:城隍神啊,不知你是否识得九重天之上的玉芜仙君,那是我的旧主,关系极其亲厚,如此而言我们也算多少沾点关系,我之所求还望城隍神多多往心里放放......我之所求呢,真的真的是不很过分。
我有年少相识,大概称作竹马,名唤谢沣,幽州人士,今岁二十又六,命道皆现于一话本子上,结局悲惨,暴尸城墙。
但此人至纯至义,不该得此结局。我不慎穿书而来,大约便是要来助他扭转命运。但前路如迷津,我看不清,还求上仙多多庇佑,日后我再化精怪,再好好谢上仙恩德。
谢沣等着身边的跪拜的人都走了三波,才见寻月棠起身。
二人在正殿里并肩而行,在此庄严场合不宜高声语,此刻他俩也确实都没有过问对方方才求了什么的意思。
谢沣见过寻味小筑门外已经掉色的红纸,也还记得夜市那晚她说“不愿成亲”,知道寻月棠当前大愿就是找到兄长,求也该是求这个。
寻月棠也知谢沣,他胸中有丘壑、心中有天下,跪下不就是求个国泰民安、边界安定。
殊不知谢沣求的,乃是让寻月棠得偿所愿。
出了正殿有人卖平安符,寻月棠言说有来有往,前头是谢沣买的供香,那这护身符就得要她出钱。
谢沣不与她争,点头允了。
卖护身符的是个婆婆,长得慈眉善目,见她二人一道来此、举止虽不很亲密,却自有一种熟稔在二人之间,似是好事将近,但还欠一把火,小郎君有些太拘着了,便笑着说:“老婆子眼神不济,这护身符福兜就做得简陋,小娘子若有心,不妨自个儿重新绣一个,佩到身上好看。”
“哦这样吗?”寻月棠本已将那护身符放到了谢沣手里,听婆婆这样说,又伸手从他手里抢了出来。
这城隍庙这样热闹,一日里还不晓得要卖出去多少护身符,身上挂的同满大街人一样,那多没意思。
寻月棠将两个护身符都收到自己袖篼里头,“三哥,待我重做个荷包,装好了再给你。”
婆婆笑着看谢沣,眼里尽是激励:小郎君,我老婆子便就帮你到此,剩下的可要靠自己了!
谢沣如何看不出来是婆婆在着力帮他,便拱手弯腰,好好行了个礼才道谢离开。
庙里的规矩是“不走回头路”,如今后面这扇小门处已挤满了人,若要离开且有的等。
眼见时辰不早,谢沣知道寻月棠还着急回去开张,便同她商量:“此前子修曾与我说过一条小路,可能不太好走,但人少,行得快,要不然就换一条路?”
寻月棠求之不得,“可以可以。”
谢沣循着记忆带着寻月棠往前走,顺利找到了一个偏门,推开后就是一条细细蜿蜒的下山路,从这条路拐出去就到了城内。
只不过路不太好走,他便走在前头,回身牵住寻月棠护着她一路往下走,走得也还算顺利。
只不过拐过一个弯道之后,鲜有人至的小径前竟然出现了两个人,寻月棠定睛一看,拉了拉身侧人一角,“三哥,前头那是林大哥和妙言姑娘吗?”
谢沣也看见了,按照他对林子修的了解,这种四下无人的场合他多半要做些“月棠不宜”的事儿,但前后就一条路,退后是不可能退后了,只能趁着他此时还未放开,抓紧拦住,迈步就要往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