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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头的园林还可能是假手于能工巧匠,里头这些文玩书画布置中的品味,可不是随随便便一个下头人能有的。
    若这十有八九是出自太上皇之手,那他年轻时应也是爱惨了三哥的母亲罢。
    “这间院子本叫皊悦阁,我母名姓中的皊,喜悦的悦。”谢沣为她介绍,“我来的那年,改名为萱宁堂。生时不曾悦,身后希以宁。”
    寻月棠知道谢沣的母亲名叫谢皊音。
    最后这句话听得她心酸异常,三哥有没有曾经怨过母亲呢?她猜想不出。
    可是,元服之年、蟾宫折桂、打马长街、琼林赴宴,眼瞧着就是扶摇直上的青云路,却听闻自己身世不祥,被流言所累,不得不弃笔从戎,来到这边境苦寒之地。
    那时,战事正紧,而他却无一点战场对敌经验......
    寻月棠突然想到,三哥,那时是否,求的就是一个马革裹尸的归路?
    但她没问,现在不问,以后也不会问,只是默默握紧了谢沣牵着她的手。
    椿萱并茂,兰桂齐芳是人间至幸之事。
    想三哥如今椿庭陌路,萱堂不在,这前半句是无论如何圆不了了,只盼后半句,自己能与他一起实现。
    作者有话说:
    第80章 这样
    如今的萱宁堂堂屋后的内室被奉上了灵位, 与外间的繁华精巧不同,这里素净雅致,大片留白, 一看就是谢沣的手笔。
    也挺好的......寻月棠想着,如此一来, 情郎与爱子的心意, 她都能感受。
    或许是自己如今正沐爱河的缘故,她心疼谢沣,却也感慨太上皇的情谊, 觉得这两样并无什么冲突。
    二人一道敬香叩头, 各个跪了许久。
    出了萱宁堂正室,寻月棠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怎了?”谢沣问。
    寻月棠拍拍脸颊, 不好意思地笑, “就是觉得很紧张, 丑媳妇见婆母的紧张。”
    可能这样的紧张真的没有来路, 但谢沣竟然没有觉得离谱, 而是觉得若母亲见到盘儿, 定会喜爱非常。
    谢沣道:“听你这样说来, 我倒先开始打怵, 若到时与你回郓州,不是要紧张死。”
    “那不会, ”寻月棠仰头,“在你还是宋三的时候, 我爹娘就很喜欢你了, 都不敢奢望家里的笨丫头能嫁与你的那种喜欢。”
    “真的?”
    寻月棠往前走, 见萱宁堂已远在身后, 便垫脚亲吻他, “自然是真的。”
    本以为出门后会直接回二人住的院子,却不想谢沣引着寻月棠又去了侧院。
    这一间似乎才是正儿八经的卧房,到此处里,寻月棠却更加虔诚谨慎了些,还总觉得是有些冒犯了。
    “三哥,我进此处,是否不太合宜?”
    谢沣道:“头回见小辈,长辈总要给礼物的,我母人虽不在,物件却都已挪来了此处。赠礼这事,只能由我代劳了。”
    母亲身去后,祖父祖母做主将母亲的一应细软从安乐侯府收回,深深锁在了幽州谢家的库房深处。
    后来,大概是很远的之后,太上皇不知与谢家达成了何种协议,挪了许多东西来凉州这处宅子。
    原在京中之时,谢沣很少见母亲画像,但这里的卧房里,有成百上千幅母亲丹青,或行或坐,或卧或思,或撷花,或饮茶,或捧书卷仰望碧落.......
    均是出自那人之手。
    在这卧房之中,同样收着许多首饰,听闻是母亲最喜欢的一批。
    谢沣走到妆台前,拉开妆奁,从里头取出一条淡蓝色镶宝石的细小手链,“听闻这条手链,是我母生前最喜的首饰。若是送你,她大约是会选这件。”
    给寻月棠戴上之后,谢沣左右端详,“很是合适。”
    寻月棠瞧着这手链,呈花蔓样,镶嵌技艺十分精湛,原石却好像不那么贵重,晶透似是蓝色水晶,但却细小,不由赞叹其眼光审美,又喜其尚俭习气,“谢谢三哥。”
    她低头笑,突然看见敞开的妆奁里还有一封信,信封上写的是“吾儿鸣苍亲启”,“启”字最后一笔被水洇开。这......这应该是三哥母亲的绝笔之信罢,那水渍,该是三哥年幼时不慎落上的思母泪。
    意识到这,寻月棠猛地抬了头,权当是没有看见。
    谢沣察觉,摸了摸她发顶,自说起来:“盘儿,你知晓么?我母写这封信,用了两种字体,前半封是正楷,后半封是行草。”
    谢沣顿了顿,“听闻其后还又写了二封。一封与我祖父,也是行草,第三封......第三封是给当今太上皇的,匆忙到来不及写信封,还是后来甄婆婆她们帮忙封好的。甄婆婆说,其上仅二字,曰‘不悔’......”
    大约是多年挣扎,终于能让自己和解,说完这些,谢沣甚至释然地笑了。
    寻月棠却哭出了声。
    “三哥,是,是有人催,催着......”
    谢沣点头,“是安乐侯府的人。年少时,我心里有怨尤,有忿然,但并不知我母乃自戕而亡,自就体悟不到字迹变化的原因;待到年纪大了,懂了,却无法放任自己去责怪旁人。毕竟,一切皆因他二人共错而起,只不过是最终由我母一人担了而已。”
    寻月棠半天没有答话,抱着谢沣哭得越来越大声,眼看着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似是登时就要哭蒙了去。
    谢沣才捂住她嘴巴制止,“好盘儿,不许再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