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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熟悉的节庆曲子,应景的五律填词,众人听了,心里头越发不是滋味。
    林勰暗恨一声,心说北狄蛮子这招攻心,卑鄙又高明。他故作无意,哂笑一声:“这大晋话带上了蛮子味,难听。”
    众人又仔细听,还真是如此,奇怪得很。
    谢沣也笑,拍拍林勰肩膀:“子修,给他们听听咱们说的北狄话。”
    “行,”林勰起身,“不过他们有三个部,你说我说哪一部的话?”
    王敬跟着起哄:“哟,林将军这般博学?还不抓紧给咱们露一手。”
    底下人也来了兴致,敲着碗盘叫喊“露一手露一手”。
    “就卡锤语罢,”谢沣一锤定音。
    “得嘞。”
    林勰清了清嗓子,用上内力,冲对面喊了句什么,对面的歌声当下便折了些去。
    “将军你这说的啥?”底下人挠头,北狄话怎么像他娘的鸟语一样,难听。
    “本将军说的是,四面楚歌不是这么玩的,孙子,”林勰重复了最后一个北狄词汇,“来大家跟我一起说,孙子......”
    然后,两头直接对起了山歌,那边无论唱什么,这边只回一句声势浩大的“孙子”,以不变应万变。
    是否恶心到了对面,那不清楚,但却实实在在爽到了自己。
    喊了一刻有余,对面终于哑了火,再无了动静。
    这时,一行车队在漆黑里自兀木部那边行来,被哨兵拦住,禀告了谢沣。
    “将军,我是寻氏的人,在兀木部开粮店,月棠店主前些日子与我们传信,让我们在这日送吃食来,而后便可关店回壅城。”
    谢沣瞧这人眼熟,确实是寻月棠手下得用的一个掌柜。当即道谢后,留下了桶车放人离开。
    林勰挨个检查,发现这些车里全是肉汤,味道香得不行,都没有毒。
    “寻家妹妹真是灵,”他不由赞叹,“十万大军当前,旁的吃食都不够上眼的,肉汤却不一样了,谁人都能喝上一口。虽不多顶用,但这是肉汤啊,还这样香。”
    谢沣心里自豪无比又生汩汩暖意,笑了笑,没说话。
    郑从拙倒说:“将军,很快要起南风。”
    谢沣领会其意,当即吩咐火头营:“生火架锅,将这些肉汤先煮开来。”
    有个虎头虎脑的小兵搞不明白,自己喃喃:“这汤还温热呢,入口刚好,为何要煮开呢?”
    王敬拍拍他脑袋:“为了让对面的那帮孙子知道,大晋的爷爷们慈爱,有汤喝也不忘给他们闻闻味。”
    不多久,罕见的,这北地的夜里突然起了一阵南风。谢沣等人心情更佳,觉得连老天爷都在相助。
    回锅的肉汤已经煮开了,准确地说,这应该叫做羊杂汤。因为火头营发现,这汤里不光有羊肉,还有羊骨、羊杂、羊头肉等,基本上是羊肉身上能吃的东西都招呼进了去,还并着些白萝卜、蘑菇、面疙瘩......
    这肉汤,看起来倒像是一锅大乱炖。想来方才那几个从兀木部赶车而来的伙计所言非虚,他们将几家店内所有的全部食材都炖作这几车浓汤后,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火舌不断舔着锅底,喷香浓白、富有油脂的肉汤咕嘟咕嘟,不断翻出呈半透明颜色的大小水泡,各类食材在不断被这从锅底滚涌的水泡挤到水面上来,羊肉灰白,羊杂各色,萝卜透明......被热意熏腾着,由南风轻送着,浓郁诱人、丝毫腥膻都无、只有带着香料味的肉香从这头营地全部传到了对面的垂灵塞内。
    本想着“攻心为上”的北狄,反而结结实实地在“攻心”上败了一成。
    那边分毫动静都无,只余了星点灯火闪烁。若非要琢磨其心境,大约也就是个“睡着了便不馋了”的自欺欺人罢了。
    这边却瓢盆乒乓,吃得正热闹,佳节又逢加餐,满军将士人逢喜事精神爽。
    “将军,你教教俺们,这北狄话的好吃怎么说?”
    林勰趁热吃了一大块羊肉,香味直冲天灵盖的同时,又被烫的斯哈斯哈,一时间回不上话。
    谢沣笑笑,开口教了。
    而后,营内就响起了齐齐声的“好吃”、“好吃”,震得身下这座小丘都仿佛在颤抖一样。
    半晌,对面最后几盏灯也熄了,绵延几里的垂灵塞掩在了夜色里,如同一只颓态尽显的细蟒。
    经今夜这事后,军心更为振奋,第二日天亮,谢沣派青羽营二万士兵强攻垂灵塞,攻下时天犹未黑。
    垂灵塞首领乃是卡锤大王兄弟桑布,身中数箭,死生未知;敌军折损十而有六七,其余散兵仓皇逃窜。
    这一役胜后,按照原定作战计划,十万大军将在此地分三路北上。
    中路主攻,由谢沣领亲卫及墨羽营、白羽营将士共六万,冲卡锤方向,先夺奎州、勒州两个军事要塞,后进金州,直捣卡锤王庭。
    东路由林勰带领二万赤羽营士兵,进发兀木,占巴郡、息郡,而后至勒州与中路汇合。
    西路,王敬带领青羽营,进肯特部,夺盖、列二郡,并断北狄大漠深处的增援可能。
    大军次日将离垂灵塞,当夜,谢沣递给林勰一串钥匙:“子修,这是月棠存在兀木的一些米粮,你走东路,可拿来做军需。”
    林勰行军中大礼,“末将林勰,谢过将军。”
    “起来,”谢沣拉他起身,“非为赏,而是献。功在月棠不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