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缝合顺利的话，有九成把握。”秦偃月道。
    “九成？”
    “若是缝合成功，说九成九把握也不为过。”
    陆修不敢相信，九成九把握，这就等于完全能恢复。
    就连他师兄也不敢说出这种话。
    他有些怀疑。
    “现在有两个问题，一个是消毒，一个是缝合。”秦偃月说，“只要克服了这两点，应该没什么问题。”
    “具体该怎么做？”陆修问。
    “翡翠，过来。”
    “是。”翡翠声音颤抖。
    “这次的缝合和上次不一样，我需要重新教给你缝合方法，肌腱缝合需要大胆，细心，准确，一点错都不能出。”秦偃月说，“你做好准备了吗？”
    翡翠用力咬着下嘴唇。
    给琥珀缝合伤口的时候，都是在无关紧要的位置，她跟琥珀比较熟，也没什么心理负担。
    然而，给王爷做缝合手术，还是只准成功不准失败的缝合，她紧张不已。
    “王妃娘娘，敢问，你的丫鬟可学过医术？”陆修额角抽搐。
    他本以为是王妃娘娘亲自来做，没想到是丫鬟代劳。
    “没有。”秦偃月答。
    “这不是胡闹吗？”陆修的声音冷下来，“让一个没学过医术的丫鬟来给王爷缝合，成何体统？”
    他顿了顿，又问向翡翠，“你以前可缝合过伤口？”
    翡翠点头，“缝合过。”
    “几次？”
    “一次。”
    “……”陆修脸黑得要命，他本以为王妃是有几把刷子的，没想到这么儿戏，当即冷声道，“王妃娘娘，这不是儿戏，我自会想办法治好王爷的手腕，请回吧。”
    “我知道这有些不妥。”秦偃月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那双手根本不听使唤，“如果可以，我绝对不会让翡翠代替。”
    “现在的我根本做不了精细的缝合。陆先生，如果不缝合，断裂的肌腱不可能会愈合，请你相信我。”
    陆修的额头拧出一个川字。
    他又何尝不知道，手筋断裂后，就算伤口能愈合，那只手也不能用力，等同于废掉。
    可，他不能允许一个没学过医术的丫鬟给王爷缝合。
    更不能允许王妃娘娘在这里胡闹。
    “娘娘请回吧，王爷情况很不好，禁不起折腾。”
    “不行。”秦偃月态度坚决，“错过了最佳时间，他的手就真废了。”
    “那，我来缝合。”陆修见赶不走她，衬度了好一会，道，“我行医十几年，精通药理，对经脉也了如指掌。”
    “我来代替翡翠姑娘，你觉得可行不可行？”
    秦偃月愣了一下，“当然可以。”
    肌腱缝合跟表皮外伤缝合不同，这是一项很复杂，很考验耐心的外科技术。
    让没有经验的翡翠来缝合，是无可奈何的赌注。
    毕竟，这里没有显微镜，无法在显微镜下做缝合，一切都得靠她指挥。
    如果有精通药理，了解经脉走向的陆修配合，那是最好不过的。
    “让厨房送一些猪肉来。”秦偃月说，“不，送一只猪来。”
    “猪？”陆修下意识地看向东方璃。
    东方璃的脸已经黑成了铁锅。
    陆修倒戈，他中了麻醉针不能动弹，只能默默地闭上眼睛，眼不见心不烦。
    “对，整只猪，厨房应该有杀好的猪，只要不带血就行。”秦偃月说，“缝合术跟缝衣服不一样，是需要手法和技巧的。”
    尤其是肌腱位置，不同的部位有不同的缝合方法。
    一旦缝合不好，适得其反。
    陆修让厨房送了一只小猪来。
    秦偃月将上次给琥珀缝合的工具拿出来，先是简单介绍了一下手术器材，又找准了小猪的肌腱，将缝合手法详细地教给陆修。
    陆修眼睛晶亮。
    他行医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器材，试用之后很快上手。
    才一小会功夫，陆修已经掌握了不同肌腱的缝合法，还举一反三，整套动作下来顺畅流利。
    秦偃月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她脸色复杂地看了看翡翠。
    本以为翡翠学习速度够快，没想到陆修甩了她几条街。
    天分这种事，真的挺气人的。
    “翡翠，让你准备的东西准备好了吗？”她说道，“烈酒，镜子，蜡烛，沸水。”
    “准备好了。”翡翠说。
    “开始吧。”
    “是。”翡翠说着，用烈酒擦拭屋子，安置镜子和蜡烛。
    “这是……酒？有什么用？”陆修不解。
    “陆修先生可知道为何肉汤放在暖和的地方一夜就会变质，放在寒冷的地方等三天甚至五天才能变质？”秦偃月用烈酒洗了手，尽量用陆修能听懂的语言来解释。
    她看着屋子里的布置。
    东方璃的房间并没有太多装饰，干净而明亮，消起毒来也比较容易。
    “这个……”陆修被问住了，他没考虑过这种问题。
    “肉汤变质跟酒有关系？”
    “没有直接关系。”秦偃月说，“但原理是一样的。”
    “是因为空气里有我们看不见的生物。那些看不见的生物在暖和的地方增殖快速，肉汤成了它们生长的温床，快速增殖后，代谢产物过多，肉汤就变质了。”
    “在寒冷的地方，它们增殖速度变慢，肉汤变质速度会变慢。你刚才也说过的，伤口缝合后很容易溃烂感染，其实也是那种看不见的生物在作祟。”
    “看不见的生物？”陆修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对，人眼睛看到的东西并不是全部，这世上还有很多小到人眼看不见的生物。”秦偃月道。
    “这怎么可能？”陆修笑道，“娘娘别说笑了，我更相信眼见为实。”
    “眼见为实？”秦偃月想起亭子上发生的事，心底有点堵。
    她冷笑着靠近东方璃，用阴气森森的声音，“某些人就因为相信眼见为实，最后成了瞎子。”
    东方璃听到了她的指桑骂槐，微微睁开眼睛。
    眼前，是秦偃月无限靠近的脸，她距离他太近，笑容看起来有些扭曲。
    “你！”东方璃没想到她离得这么近。
    四目相对，两人之间不过一寸距离。
    他甚至能闻到她身上的药香味。
    他第一次跟人如此近距离对视，还是跟一个女人，不自觉，心底一紧，声音也冷了下来，闭眼呵道，“你，离本王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