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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居然还敢找他要证据……
许绍清将手中那只钢笔放下,不紧不慢地看了看自己腕上的表,又抬头看了眼他。何聿秀有双漂亮的眼,单看那眼,是极温润的,黑亮又有光彩,一点儿不像是会弄虚作假的人。可……谁知道呢,这年月,多的是顶着张温顺的脸,做尽了恶心之事的人。
“何先生,若是真的有物证,您又作何解释呢?”
何聿秀复杂地看了他一眼,试图从他脸上看出这人是蠢还是坏。
他昂了昂头,“没干就是没干,今儿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捏造证据不成。”
话音甫落。
“聿秀…”
是解知文的声音。
那叫小陈的男孩儿拿了相片上来,后面紧跟着匆匆赶来的解知文,解知文来的莽撞,恰与小陈撞到了一起,小陈“哎哟”一声,手里的相片撒了一地。
“不好意思……”解知文头上带的软毡帽也落在了地上,他慌忙捡起来帽子,余光一瞥,便看见了那地上的照片,他动作一顿,问:“这是什么?”
何聿秀大步走过,看了看解知文,将那照片捡起来一看,原本尽是怒气的脸上,显出了稍许怔愣。
照片上共四个男人,他看了一眼,不信邪般揉了揉眼睛,整个人顿了顿,睁大了眼睛看着那照片上的人,有些不敢相信。
许绍清也站起身,慢悠悠踱到他面前,“何先生,这照片上的人,你可认识?”
何聿秀看着照片上那人,胸中那股子浊气上上下下,憋得脸都红了。
他声音低下来,“这…这是……”
许绍清见他支支吾吾,心里嗤笑一声,“看来何先生是认识了?”
何聿秀张了张嘴,“这…不是…你…”
解知文恰时走了进来,擦了擦头上的汗,问:“聿秀,怎么了,这是什么?”
何聿秀张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他看看许绍清又看看解知文,叹了口气,又大步走出了门。
解知文还没搞明白怎么回事,便见何聿秀又一声不吭又走了,他摸了摸脑袋,扭头看了眼神色无恙的许绍清,叹了口气忙追出去,“聿秀,聿秀,你去哪儿?”
许绍清皱皱眉,看着这来的莽撞走的也仓促的两人,轻轻摇了摇头。
自他接管《宁报》 以来两月,何聿秀并不是第一个来投诉他的人,却是头一个找上门来同他对质的,也不知道是谁给他的脸面,竟还敢找过来,倒也算是勇气可嘉,换做是他,早早便要羞到地底下去了。
他低下头来喝了口茶,轻叹道:“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门打开着,他轻声道:“小陈,去帮我把门关上,你也出去罢。”
“哎,好嘞爷。”
许绍清站起身,推开窗户往外头看了一眼,便见那何聿秀从报社出去,左右张望了一番,最后往路口走去,何聿秀的身影看上去是有些清癯的,灰色夹袍,一头利落的短发,很直,没有一点弯曲的样子,许绍清见他弓着身上了黄包车,那黄包车夫毛巾往脖子上一搭,像是吆喝了一声,然后便拉起他走了。
他对着窗户站了一会儿,揉了揉酸痛的肩,一转身,却见地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物件。
一块儿珠花,想该是女人的发饰,但却像是被贴身带着久了,边边角角被磨得平平整整。
一个大男人,随身带着女人的物件做什么?
他蹙着眉,捡起来,又推开窗户一瞧,便见那黄包车早便没了踪迹。
恰时房间里的电话响了,许绍清看看手里的东西,转身接了电话。
一个低沉但又威严的声音从电话里传过来,许绍清叹了口气。
“爸……”
许缘竹的拐杖重重地敲在地板上,他冷哼一声,余光瞥了瞥今早最新的报纸,还未说话便先咳了两声,苍白的脸上泛出了红,“你还敢叫我爸,我看再过几天你就要爬到你老子头上来了。”
他又咳了两声,怒道:“还不快给我滚回来,你看你写的是什么东西!”
另一处,何聿秀上了黄包车后,又说了个地名,车夫点头应了声便赶往目的地,何聿秀又看看手上的照片,脸色愈发难看。
此次宁浦之行,真是诸多不快,先是来时便下着雨,他带过来的珍藏画稿有两幅不慎被雨浸湿了边角,待到干了之后留下了很明显的水渍。再是他有些洁癖,住宿的旅馆条件极差,洗澡都是问题。
今早又同报社那疯子大吵一架。
他阴着一张脸,暗骂一声,“真是晦气的地方。”
天色阴阴沉沉,才停了没一会儿,又像是要下雨,等他赶到华阳画堂的时候,小雨淅淅沥沥又下了起来,他身上的灰色夹袍上已经落了不少的雨点子,头上也是,稍长的头发一缕一缕,显得有些狼狈。
付了黄包车的钱,他抬头看了看华阳画堂挂的牌匾,抬脚便迈了进去。
“咦,何先生,您怎么这么早便来了。”门口那人显然已经认识他了,一脸讶异地看着他头上身上的雨水,又瞅了瞅外面说:“哟,外头这是下雨了,何先生快快进来,先喝杯热茶。”
何聿秀拂开他的手,有些冷硬道:“程先鹤呢,叫他出来见我。”
那人愣了愣,紧接着点了点头,道:“哎,好嘞,我这就进去通知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