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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四女居高临下惯了,也毒舌惯了,她痛恨这个曾经压迫着她的家,可她和祝引男不一样,礼貌要有的,来往要有的,她总是保持着适度的距离,精明、冷淡、不动声色。
“哎唷,已经足够洋气了,西服有了,花也有了,连小轿车都有了。”
祝引男自己是了不得的人,带回来的也是了不得的人,冯明明的脖子上挂着一台照相机,总听着祝引男的命令,忙前忙后,他要给新郎新娘照相,祝引男又说先照一张全家福看看。
她皱着眉,说:“你现在不照,她家在山里,接亲回来可能天都要黑了,二姐她们可能都回去了。”
王月香看人下菜,如今见祝四女夫妻两个都是大医院的医生,所以对祝四女格外照顾,她忙里偷闲,拿了鸡蛋糕给祝四女吃,还说:“要是你工作忙,就早点儿回去,怕累着你了。”
“妈,您就去招呼客人吧,我心里有数,你不用管我。”
“你脚上受过伤,别老是站着。”
祝四女说不动她了,只能扶着背推她往屋外走,说:“那都是八百年前的老黄历了,早都好了。”
祝富华深吸一口气,只顾着迷茫和无措,他无暇顾及四周的热闹,更没心思掺和家里的争斗,闭上眼再睁开眼,一脚迈出了新房的门。
艳红的喜字贴上房门,贴上树干,祝富华迈开了步子,被好些人簇拥着往外走,院子里不仅有亲戚,还有来凑热闹的远近邻居。
录音机里唱着:“我想要回到老地方,我想要走在老路上,我明知我已离不开你,噢,姑娘……”
唱着:“你说我世上最坚强,我说你世上最善良,你说我世上最坚强,我说你世上最善良……”
还没走几步,一转头,祝富华就看见陈淮水了,他离他不是很近,站在人群的最后面,那些喧闹和嘈杂都和他没关系。
祝富华忽然有很多话想跟陈淮水说,他的一只胳膊被虎子拽着,回过头的时候,外衣的领子都快掉下去了。
家里买彩色电视了,祝富华也将安电话的钱攒够了,人过得比以前好太多太多,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祝富华能随时都吃得起喜欢的糖了。
下台阶时有些趔趄,直到看不见陈淮水的一点边角,祝富华才转过身,恍惚地看着前方的路,塑料花的叶子蹭着他的手背,弄得很痒。
这是个很热的晴天,可不是个绝对的好日子。
待续……
第38章 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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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把风晒热,把人的脊背晒热,柳树变得更繁茂,从树下走过去,绿色的枝梢扫得眼皮发痒,中午的时候孩子放学,那些穿着白衬衫蓝裙子的小姑娘在巷子里追逐嬉闹,她们脚上是带纱网花边的袜子,戴着红领巾,有短头发的,也有长头发的。
夏天,许多人家的院子里有花,香味飘出来,顺着风散往各处去了。
人走在阴凉处,阳光里的世界像是一幅画,明艳、动人、炙热,让陈淮水想到那副梵高所作的《向日葵》。
巷口的铺子还是卖冰糕,卖汽水,卖一颗颗水果味的、奶油味的糖,陈淮水买了一瓶冰镇的啤酒,他看到那边过来几个孩子,其中一个孩子就是祝富华家院子里的邻居。
“老板,你给我拿一包奶糖。”
陈淮水买好了糖,他就拿了店里的小板凳,坐在在店门边的树荫下面,喝了几口啤酒,等着那几个孩子过来。
“菲菲,过来。”
小姑娘看见陈淮水在笑,于是也冲着他笑,旁边三个女孩也跟上来了,她们都八九岁大,没什么修饰,长相身姿都不一样,却个个充满生机,个个是美好的人。
“家栋哥哥,”家长知道陈淮水的小名,所以孩子也跟着叫,她挠了挠头,皱着眉问道,“你怎么不回家?”
“请你们吃糖,”陈淮水把装糖的袋子递上去,说,“都可以拿,想拿几个就拿几个。”
“那……我要两个。”菲菲说。
陈淮水笑着看她,说:“好啊,来,你们自己分。”
说着话,陈淮水把一整包糖塞进了菲菲手里,菲菲小心翼翼地给每个小姑娘分两个,然后,她自己也拿了两个。
“家栋哥哥,谢谢。”
家都在近处,几个孩子拿了糖,道了谢,就急着回家吃饭了,菲菲把袋子递给陈淮水,但陈淮水没接住,他弯腰捡起袋子,问:“够了吗?”
菲菲点着头,然后,表情逐渐变了,她轻蹙眉头,低声地问:“你怎么了?不高兴?”
“没有。”
“哎,我妈早上说祝富华今天结婚,你们关系那么好,你都不去喝喜酒?”
陈淮水嘴角的弧度还是刚才那样,他摇着头,眼泪已经滑到了下巴上,他若无其事地用手背揩脸,回答:“不去了。”
“你为什么要哭啊?是不是你妈打你了?”
孩子的世界里,能让人哭的事情没几样,无非是疼了痒了,或者被家长教训了。菲菲没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她又急着吃饭上学,因此只能同情地将陈淮水打量一番,说:“那我先回家了。”
后来,陈淮水的面前又过去好些孩子,他把糖送给他们吃,和他们聊天,说有趣的游戏,或者听他们说学校里的事。
热风拂面,没过多久,冰啤酒也变成了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