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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好。”颜鹤径由衷感叹。
    “你呢,阿炀有联系过你吗?”
    颜鹤径奇怪:“你不知道他就住在我家?”
    宗俙睁圆眼:“我不知道!我昨天给他打过电话,他说他在外地工作!”
    第62章 信
    三人赶回民宿,天已黑,露露还在吃晚饭,颜鹤径问她宗炀有没有回来,露露腮帮子鼓鼓,急忙向下吞咽,一脸茫然:“宗炀?他从今天早上起就没下来过啊,我还正纳闷呢,他平时最喜欢缠着颜哥了。”
    颜鹤径有点窘:“我以为他一早出门了!”
    宗俙说:“我上去看看他。”
    宗俙拾级而上,留心到墙壁一侧挂着许多彩色照片。
    照片都用相框用心地裱起来,楼梯处不太明亮,给照片施加一抹灰色,宗俙不得不凑近一些,得以看得更清楚。
    多数是颜鹤径与颜松影幼时的照片,他们在五官尚未发育开阔的阶段长得很像,颜松影更为温润,颜鹤径却张扬。老照片有淡淡的模糊,却没遮住他们的笑容,粲然明媚,每张照片他们都在笑,种种小事都带给他们欢乐。或是生日蛋糕的奶油糊满全脸,或是捉一条比脸大的鱼。
    宗俙那么直观地感受到她和他们生长的不同,陡然明白了宗炀那时的诸多的惆怅、苦恼。
    宗炀还在睡觉,窗帘让房间密不透风,有种古怪的温和,他只占了床的一角,被子把身体全都覆盖住,不像躺着的活物。
    宗俙小心掀开被子,使宗炀能更好呼吸,但宗炀的眉心依然紧皱,怀中抱着一沓纸,用白色的线绕起来绑在一起。宗俙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无法从宗炀手中夺走,她只有轻唤他的名字。
    宗炀似乎很费力地睁开眼,睫毛扑闪几下,宗俙感到黑暗如铅,正在逐渐蚕食她的弟弟,弟弟又将在黑暗中丢失自己,只剩下躯体的残片。
    她便也觉得力量从她体内流走,流得无声又宁静。
    “阿炀,你睡了一整天了。”宗俙嗓音干涩,挤不出半点强装的自若。
    而宗炀听不出其中的变化,也并不关心姐姐的造访,他只是让头像一个铁球一样,又重重砸回枕头,激起床的颤动,身体蜷缩得更紧了。
    他说:“我很困。”
    “你有在继续吃药吗?”
    宗炀的头在被单下小幅度地左右摇晃:“不需要。”
    “你觉得你现在这样,是不需要的样子吗?”宗俙有些急躁,“你不能继续待在这里,跟我回家。”
    没有得到回应,宗俙俯下身,拨开宗炀前额的头发,指尖掠过他的眉毛时,宗俙发觉宗炀在哭,没有声响地哭泣,眼泪从眼角滚落到白色的枕套上,留下湿暗的小点印记。
    宗俙无比心慌,跪坐在地上,握住宗炀的手:“对不起,阿炀,你不要哭,姐姐只是很担心你。”
    宗炀翻身,背对着宗俙,彻底拒绝了沟通。宗俙看到他肩膀在抽搐,后悔昨晚打电话告知他,商漫已经死了。
    商漫的人生从很早开始,就预示了这样的结局,颠沛流离,死在异乡。以至于宗俙接到警方电话时,并无太多惊讶,甚至显得过于克制。
    直到颜松影陪她去停尸间认领尸体,商漫才开始品尝出恐惧,面对一具没了呼吸,通体白得像洒上面粉的尸体,她觉得不可思议,脑中闪过的竟还是二十多岁的商漫,曾美丽过、温柔过,和面前的这个面容浮肿的女性,宛若割裂开的两个不同个体。
    商漫是被人捅死的,她生活于鱼龙混杂的地界,社会渣滓与生活窘迫得难见光明的人都住在这里,商漫属于后者,她生命中最后一个男人属于前者。
    在五十多岁的女人里,商漫算得上风韵犹存,即便浓粉遮不住老态,红唇掩不住嘴角死皮,她依然游走男人之间,那社会渣滓早年丧妻,他们在牌馆里相识,多么讽刺,还是个赌鬼。
    赌鬼赌红双眼是六亲不认的,他向商漫索要钱,商漫怎么会把钱给他?何况她自己也捉襟见肘。争执中被连捅许多刀,血流成河,几天后被邻居发现,夏日尸体腐臭,弥漫整个楼道。
    宗俙在办火化程序时,还在想死亡是否对商漫是种解脱,她在宗俙五岁时就想抱了宗炀从楼上跳下去,但现在这样死,终究是很冤很冤。
    当时思索再三,宗俙还是告知了宗炀这件事,那时宗炀回话的语气平静,她以为不会有事。
    宗炀一时不会再醒来,他状态低沉时,简直就像被睡梦绑架了。
    无奈,宗俙只得返回楼下,颜鹤径同颜松影在外面花园中聊天,大概谈论到有趣之事,颜鹤径笑得恣意,一如那些在墙壁照片上的他。
    宗俙推门,步入星辰笼罩的夜晚,感叹这里的空气太湿了,让人疲懒。
    颜松影回头来看她,身穿她买给他的运动衫,脚踩一双牛皮的凉拖,整个人柔得发光,宗俙双眼蓦地酸痛无比,涨得令她呼吸急促。
    “怎么了?”颜松影问,拉过她,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颜鹤径也看着宗俙,迷惑地眨着眼睛。宗俙埋头,盯着脚边浓密的草丛,决心不再隐瞒。
    “颜老师,你不如上去看看阿炀。”
    颜鹤径面对的也是一个熟睡的宗炀,他奇怪于他的多觉,但没有吵醒他,很快就看到了宗炀手中的那些纸,细细看去,每一张都布满黑墨,颜鹤径心中升起顾虑,好不容易抽来一张,借着窗外月色,读了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