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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卿哦了一声,想告诉他自己的名字,可是一如之前那般,他半个字也无法说出。
道人看着他,发出声怜悯的叹息,便道:“既然你无大名,我便赠你一命,你姓关,便叫关卿如何?”
关卿愣了很久,大雾茫茫般的前尘因果在此刻向他揭开一角,这一角足以让他洞悉一些被时间掩盖的真相。他的眼中忽然泛起一阵酸热,唬得知春道人惊慌失措道:“你若不喜欢,为、为师再给你另择一个便是,你别哭啊。”
“没有,”关卿眨去眼角的泪花,露出上山以来的第一个笑容,“我很喜欢。”
他笑起来当真好看得很,连他的师父都看得一愣一愣,过了很久轻不可闻地叹息一声:“我徒不凡,非池中物。”
关卿并没有听见他的师父那声饱含着浓浓忧虑的叹息声,只在想那个男人很久没有来山上了。
他这么一想,男人当夜便来了,关卿来不及高兴,却听他说:“我这次来是和你告别的,小瞎子。”
他嘴里还嚼着烟草,口齿不清,一派吊儿郎当的痞子相。
关卿掌心里的符纸捏成皱巴巴的一团,他冷冷地笑了笑:“走就走,还特意来知会一声?”
“哎呀,别那么无情嘛?”男人趴在他对面,头枕着胳膊笑着看他,“我们好歹也有过命交情,你好歹装一装舍不得我嘛。”
关卿心说,我舍不得你,非常非常的舍不得……
“哎,没良心的小瞎子。”男人在他脑门上崩了一下,觉得不顺手,还是熟稔地摸到后颈揉了一揉。
小孩儿的后颈养出了嫩肉,揉起来细腻光滑,手感很好。
没揉两下,一束冷冽的锋芒直刺他面门而来,他一声惊呼,折腰仰面一闪!
险险避开。
“下次再乱摸,剁了你的爪子。”
关卿的声音冷漠不足,恼羞成怒倒是十成十。
男人饶有兴趣地看着他肤白如玉的双颊浮着层淡淡的红晕,心弦又被蓦然一勾,勾得他猝不及防。
他愣了一下,没再说什么,而是默默陪着关卿裁了一晚上符纸。
等关卿醒来,空气里只留下淡淡的烟草味。
知春道人蹲在院子里浇花,一抬头看见自己的小徒弟扶着门框,双眼无神地看着院门的方向,呆了呆,说了句废话:“他走啦。”
“我知道。”关卿淡淡地说。
知春道人摇摇头,继续浇他的话:“乱世啊,人命如草芥。”
是啊,乱世啊,关卿仰头看着黑漆漆的天幕,他什么时候才能脱离这个荒唐可笑的命运。
从此以后,关卿再也没见过那个男人了。
等他道术小成时他有事无事便开始算卦,这座山被一层看不见的禁制所笼罩,什么妖魔鬼怪都没有。看不见鬼怪,他做的最多的便是算卦。
他算了很多卦,男人颠沛坎坷的命运在他指尖惊心动魄地起伏。
他入了伍,当了兵,九死一生打了胜仗,立了功升了军衔,命中……还有了姻缘。
算到他的姻缘时,关卿的心咯噔一声,像一碗凉水洒满了他的心头。虽然算不出他的姻缘是何人,但关卿知道以男人现在的身家,自然不缺良配佳偶。
那一夜关卿把他屋里的东西砸了七七八八,砸完后没地方睡觉,呆呆在门槛坐了半夜,困得不行,只好又转身慢腾腾地摸索着开始收拾屋子,一直收拾到了天亮没收整完。
他师父一大早看见他一片狼藉的房间,哎呀哎呀叫了半天,但愣是没动手帮他。
关卿从此以后发脾气,只撕纸,不砸东西。
山中日月过得无声无息,关卿觉得自己仿佛已经得道飞升,身不在人间,喧嚣世间离他遥远得恍如隔世。
直到一日,他算出了一个死劫。
不是他,是七爷的。
等他算到时,关卿便知道,晚了。
这一次他没有发脾气,也没有砸东西,而是坐在院子里坐了很久,久到知春道人发现他的异样找了过来。
知春道人看着自己的徒儿,长长叹了口气。
关卿慢慢地说:“他死了。”
知春道人在他身边并肩坐下:“凡人皆有一死。”
关卿哦了一声,没有再开口。
知春道人就陪着他的小徒弟坐了一夜。
一夜过后关卿说:“师父,我想下山了。”
知春道人仿佛早就料到他有此一说,没有阻拦,只是问:“你下山做什么?”
关卿想了想:“赚点钱,盖个道观,再赚点钱,到处走走。”
知春道人被他直白朴素的理想噎了一噎,又听关卿问道:“师父,时间这么久,你还没告诉我,咱们门派的名字。”
知春道人茫然道:“啊?”
门派的名字,他还真没想过……
关卿笑了笑:“叫定坤吧。”
知春道人是个随波逐流的软乎性子:“好呀,好呀,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