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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林虎知道老陈头的脾气,他放不下宝象,这里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有公墓里的妻子,还有二单元和家属院儿几十年的邻居,他的根在这儿。
“身体还行,只要他还能走能跳的肯定不乐意跟你走。”陈林虎直白道。
“哎,就是犟。”陈兴业叹口气,“现在公交都不直达了,你今年怎么去的?打的?”
陈林虎:“张训开的车,接送了一趟。”
“二楼那个?”陈兴业微微动了动身子,摸黑看了眼陈林虎的方向,“你跟他玩儿挺好的。”
陈林虎闭着眼,听见床那边儿传来布料摩擦声也没睁:“嗯,挺好的。你想跟高中那会儿似的调查调查?”
这话说完,陈兴业瞬间没声了。
高中那会儿的事是父子俩之间一个巨大裂痕,虽然他俩的父子亲情本来就跟旱地似的裂出道道口子,但这道最深,最狠。
陈兴业不是没后悔过,也不是没想弥补过,但陈林虎已经大了,很多事儿不是你拿个棒棒糖就能糊弄过去的了。
尤其是上回来时陈林虎跟他吵起来说的那几句话,陈兴业不知怎么着就记得特别清。
大儿子小时候的记忆他都快模糊了,那几句话说完,他却猛地都想起来了。
半晌,陈兴业才再开口,却没接刚才的话头,甚至没跟以前似的暴怒,只是另起话题道:“今天去看你奶,就想起来以前的事儿。再过几年等你毕业,工作也稳定了,谈恋爱结婚,我带着诸丹陈童,你带着你对象,咱们陪你爷再去看她。她以前就喜欢一大家子,说热闹。”
陈林虎睁看眼看着天花板,头顶上是二楼张训的卧室。
那里有个只有他们知道的王国。
那个王国里不需要其他子民,也依旧很热闹。
细想一下跟自己关系最亲的三个家人,情况都不太一样,林红玉是神经大条,老陈头是真心对他好,但他们都不像陈兴业,是知道高三那会儿的事儿的。
在陈兴业的脑海里已经给陈林虎铺好了道路,毕业,可能再考个方便考公的研,端上个铁饭碗,可能相亲去认识个家世相当条件相配的姑娘,谈半年恋爱就结婚,再一年就生孩子。
陈林虎的心里五味杂陈,他对陈兴业已经没有以前那样的愤怒和不甘,剩下的都是不被理解的痛苦和失望。
屋里沉默良久,陈林虎开口:“那我要是不结婚呢?”
“你想造/反?”陈兴业半开玩笑地开口,“男人得成家立业才是正道,不结婚?说的都是孩子话。”
陈林虎闭上眼,淡淡道:“我不结婚。”
三秒过后,陈兴业“嚯”一下从床上坐起来:“你什么意思,大晚上的非得跟我抬杠是吧?”
陈林虎动都没动一下,许多年间都哽在喉头的一句话,今天突然就说得出来了:“爸,你跟我妈结婚的时候想过会离婚吗?”
一剑封喉是什么感受,陈兴业今天算是明白了。
“爸,”陈林虎又说,“你俩给我起这名字的时候,想过我是除了离婚证之外唯一对你俩婚姻的见证吗?”
陈兴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躺下的,他眼前转着的先是天花板,后来又是大儿子小时候高高兴兴跟在他屁股后面跑的身影,慢慢就成了没表情的脸,最后是他高三那年,陈兴业从后视镜里看到的那张愤怒和失望透顶混杂的面孔。
咽了口只剩泡沫的唾沫,陈兴业声音虚虚道:“你是因为这事儿反感婚姻,还是因为……”
他没说下去,也不想再说下去。
陈林虎张开嘴,刚说了个:“爸……”
陈兴业从床上蹦了起来,跟爆炸了似的吼道:“闭嘴!闭嘴!滚!”
作者有话要说:
虎子技能:激怒老爹,安抚老妈,亲爷爷光头(不是
第60章
大半夜的一声“滚”,成功把老陈头卧室的灯给喊亮了。
老陈头再耳背都能听见这声咆哮,踩着拖鞋扑扑腾腾跑过来:“怎么回事儿!叫什么叫,睡觉崴脖子了?”
陈林虎卧室的灯被老陈头打开,就见屋里父子俩神色各异,陈兴业坐在床上两眼瞪得跟驴蛋似的盯着陈林虎,后者没什么表情,自然地起身收拾行军床。
“干嘛干嘛?”老陈头问,“大晚上的折腾什么?”
“折腾着滚,”陈林虎表情冷淡,“能滚你屋吗?”
老陈头都难得让自己孙子也噎了下,以前每次陈林虎跟陈兴业吵架,陈林虎不说跟他老子对着干,也得反几句嘴才行,今天却很平静,仿佛背着人又偷偷长大了不少。
“能不行吗?”老陈头摆摆手,让他赶紧滚过去,“床支好了,别半夜塌了又把我弄醒。”
行军床拆的很快,陈林虎抬着就走了,都没跟陈兴业打招呼。
老陈头看看他,又扭头看看陈兴业:“到底怎么回事儿?”
陈兴业的眼还瞪着,鼻孔里喘着粗气,胸膛跟鼓风机似的起伏,腮帮子都给咬起来了,偏偏还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没事!”
“那你气的跟头叫驴似的。”
陈兴业坐在床上,两手攥成拳头,兀自骂:“就一犟种,脑后长反骨的东西,老子真想一巴掌——”
“跟谁老子呢?!”老陈头先一巴掌抽到陈兴业后背,“谁是老子?!”
从小到大陈兴业就没在吵架方面占过上风,尤其是在老陈头面前。挨了老爹一脆响,陈兴业勉强把往上窜的脾气给压下去,神色复杂地闭上嘴躺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