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筱满抓了几下长头发,抬起眼睛看赵尤,道:你说人格分裂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书上说这是一种逃避机制,按照书上的说法,分裂出来的人格之间的记忆和获取的信息都是不共享的,曹律如果是主人格的话,人格分裂时他会处于沉睡的状态,也就是陈医生说的断片。
筱满摸出手机扔给赵尤,说:我找到了一些曹律的病历档案资料。
赵尤拿起来一看,那都是一些拍下来的照片。赵尤把手机给了筱满,坐在了床上,说:我找到的一些付伟强的档案资料。
赵尤放大了那些照片看了起来。筱满也低头看着他的手机。
在曹律的一份问诊记录里,陈宛儿记录道:本次催眠中,患者透露,他希望所有老人都能有一个善终,有一个好的结果,希望所有母亲都爱自己的孩子,所有女孩儿都有一个美好的结局。具体可见问诊录音记录,患者因为幼年时的经历,对女性有种天然的恐惧,成年后,年迈的养父的突然离世对他造成了相当大的打击。我们可以将这些元素视作触发他心理逃避机制的开关。每当面对他觉得需要被妥善对待的老人,女性的时候,阿达这个人格就出现了。备注:患者并不知道阿达的存在。
赵尤摸了摸鼻子:王老板是不是叫王达?
筱满道:可能对曹律来说阿达代表了一种更强大,更有力的可能性。
赵尤继续看筱满拍下来的照片。陈宛儿还详细记录了阿达的个人特征:自称身高一米八五,自认孔武有力,一只手能捏死一只公鸡,讨厌小动物,蔑视主人格曹律,认为他是个窝囊废,什么想做的事情都不敢做,经常对曹律恶作剧,为了吓唬吓唬他,阿达不太喜欢和心理医生聊涉及情绪的话题,他喜欢讲故事。
赵尤撑着脸颊道:这个阿达几岁呢?在哪里读的书?交过朋友吗?他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呢?
筱满道:你真把他当成一个人来调查啊?
如果真的是人格分裂,那他不就是另外一个人吗?
筱满应声,道:阿达应该不单是一个四肢发达的人,按照他的作案手法来看,他的心思也很缜密,有一定的反侦查能力,每一次作案应该都进行了预先的谋划。
赵尤道:他从哪里学来的解剖的知识,哪里学到的那些反侦查的手段呢?人格分裂的人会分享主人格的智力和逻辑思辨能力吗?那这样的话,他还算是另外一个人吗?曹律真的对这一切完全不知情吗?那为什么阿达知道他的存在,曹律却不知道阿达的存在呢?
筱满把手机还给了赵尤,道:我在红枫住院的时候,住在我隔壁的一个病友问过我,他说,你知道吗,你晚上经常梦游。我说,我知道啊,因为我有时候一觉醒来,发现自己不在病床上,有时候在厕所,有时候在天台,很奇怪的,要去我们那幢楼的天台一定要经过护士站,护士站二十四小时有人值班,而且天台的门常年上锁,要开锁还得用撬的。
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避开了护士的耳目,怎么撬开了门锁。然后我说,我也经常看到你梦游啊。那个病友就说了,你不要胡说八道,我怎么会梦游。我说,那你有没有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不在自己睡下时在的地方,他说,对啊,但是我不是梦游,他说,我是人格分裂。他说,是医生告诉我的,我的身体里还有另外一个人,这个人会趁我睡着的时候起来活动,有时候他很想出来活动,就会逼我睡觉,有时候我不想面对这个世界了,他也会趁机夺取我的身体的控制权。医生说,说不定有一天我就不会是我了。我就完全消失了。
他还说,我觉得医生说得不对,说不定从一开始这具身体就是我身体里的另外一个人的,我本来就不存在,这个世界上不知道怎么就有了个我,我的眼光还很差,看上了这么一具身体,不管怎么样,有身体总比没身体好,我和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就一直在互相打仗,互相争夺这具身体。
筱满舔了舔嘴唇,挠了下身下的竹席,低垂着眼睛:我问他,人格分裂和梦游有什么区别呢?不都是我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赵尤道:如果你是人格分裂,可能你睡着之后就没办法躲过护士,撬开门锁去天台了?
筱满的睫毛上下扇动,挠挠眉心,笑了出来,道:他说,梦游吃的是安眠药,人格分裂吃的是奋乃静,打氯丙嗪,我都三天没拉屎了,诶,你那安眠药能给我几粒吗?这身体我看真没什么好的,我多吃几粒安眠药我就睡死过去,这身体我就不要了。
赵尤靠着筱满坐着,不看手机了。他看着筱满。
故事说完了,回忆过去了,筱满无言了。他一手夹着烟,一手抬了起来,放在了嘴边,他轻轻地啃咬起了手指甲。
他的手指甲确实有些长了。赵尤摸出一串钥匙,找到挂在上面的指甲刀,握住了筱满的手。筱满一看他,手往回缩,人跟着抖了一下。赵尤把他的手往前拉了拉,轻声道:不要乱动啊,会剪到肉。
他小心地帮筱满剪指甲。他低着头,不敢乱看,他沿着筱满的手指剪出了一个圆弧,指甲飞出去了,赵尤一抬头,视线撞进了筱满的眼睛里。他的眼睛好黑,像黑洞,人类到现在都没能完全破解的宇宙之谜,像洞穴,吸引人进去一探究竟,像黑沉沉的云层,吸饱了空气中的所有水分,即将下起滂沱大雨。太闷了,太臭了,也太热了,这屋里确实需要一场能冲刷走一切的大雨。赵尤说:要是下雨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