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阳微笑着：“我是《回到地球》的出品人，一起来地球更多是为了考察赛况，而不是拿到第一名。”
    傅柏定定看着他。
    许阳面不改色地回望。
    “说那么多，其实你们俩就是想偷懒吧？”傅柏发出灵魂拷问。
    许阳顿了顿：“是又怎么样？”
    “哎，世风日下，世风日下。”
    任夏阳也使劲摇着头：“你自己偷懒也就算了，怎么还把咱们的比赛劳模江冉都传染了？”
    许阳：“……”
    许阳无奈背下一口黑锅，被重重指责完后，大家总算不再迟疑，按着江冉指的路往山上行去。
    许阳突然决定留下，江冉也没有多问。
    今天的确是塔吉克族的迄脱乞迪尔节，按照惯例，家家户户都要把家具搬到屋子外头，然后把面粉调成浆糊状，粉刷在墙壁上。
    古兰丹姆一家人忙不过来，早早拉着她和许阳一起来帮忙。
    许阳也时刻注意着江冉。
    他知道江冉今天的情绪并不太好，就趁着抹浆的时候把面糊抹在她脸上，像是古时候抹蛋糕一样。
    江冉哪里肯平白吃个哑巴亏，转头就给他刚抹好的墙壁纹了朵“花”。
    谁也没占到便宜，古兰丹姆先生气了，一手提溜着一个人，好好教训一顿，不许他们再玩闹。
    大家安静下来，齐心协力抹墙之后，速度就快了许多。
    不多久，屋子里的墙壁上都刷好了各色形状的纹饰。
    一切准备就绪后，木拉提牵着一头牦牛走进屋来，喂了些馕，又在牦牛身上撒了面粉，大家一同祈祷在新的一年中人畜两旺。
    走完流程，江冉和许阳再帮忙把家具搬回屋子里，然后村民们开始互相摆放，互相祝福，主人站在家门口迎客，在客人肩膀上洒面粉，以祝新年吉祥。
    村子里愈发热闹起来，年青人们唱歌的唱歌，跳舞的跳舞，还有些赛起马摔起跤来。
    木拉提没忘了江冉，特地跑来问她要不要一起去看赛马，江冉想了想，还是拒绝了。
    村里锣鼓喧天，人声鼎沸。
    江冉站在门口看了看喧闹的人群，没多停留，径直往外头走。
    许阳很快就跟上来，只落后她半步。
    “你以前来过这里？”许阳问。
    “你不是早就猜到了吗？”江冉头也不回地说。
    许阳一时沉默下来。
    他没想到江冉会直接拆穿。
    正如江冉所说，他早就猜到江冉对这里很熟悉。
    从在帕米尔公路赛段就预知到高原上会有羊群，到会吹牧民赶羊的呼哨，再到对当地语言的熟悉，还有对登顶乔戈里峰的排斥，乃至于早先不愿意把赛场定在帕米尔高原……
    这一切都在说明，这里对于江冉而言是特别的，她以前肯定来过这里。
    思索间，江冉停下了脚步，许阳下意识跟着停下，抬头一看，才发现这里是一片湖泊。
    白色的沙，深蓝色的湖水。
    沙是静的，水是动的。
    两者交叠在一块儿，一动一静，映出难得的美感来。
    “这里叫白沙湖。”
    江冉说：“传说以前旱季的时候，远处的湖泊干涸了，湖底的沙子逐渐被风吹到这里来，日积月累，斗转星移，慢慢汇聚成了这一小片沙漠。”
    她站在沙滩边掬起一捧水，深色的水珠缓缓从指缝间漏下：“高原上冰川融化，又渐渐流向这里，最终成了这一片高原上的白沙湖。”
    “你真的对这里很熟悉。”
    “因为这里很适合拍照。”
    许阳知道她在偷换概念。
    他方才的意思明明是江冉对帕米尔高原很熟悉，到了江冉嘴里，却成了对白沙湖熟悉。
    不过许阳还是没有戳穿这一点。
    江冉先前好不容易直白了一回，没想到刚探出来的触角那么快又缩了回去。
    显而易见，她对这片土地真的十分敏感，过分在意。
    思索间，风掠过平静的湖面，拂过他们俩的脸庞时带来一阵轻微的凉意。
    许阳并不习惯高原上的气温，不由打了个哆嗦。
    江冉体谅道：“你如果觉得冷就先回去吧，这里温差很大，一个不注意就容易感冒。”
    “我不冷，”许阳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刚刚那阵风有点辆而已，没事的。”
    江冉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没有再度往下劝。
    “你心里有数就好，”她淡淡道，“身体都是自己的，谁也管不了你。”
    两人又沉默了一阵子。
    高原上一片寂静，连风都很少掠起。
    好一会儿后，许阳才问：“你以前来过这里……是来拍摄吗？”
    江冉点了点头：“这里的景色很特别，人也很特别，你在别处……不管是首都星还是地球的其他地方，可看不见这样的白沙湖。”
    江冉说着半眯起眼睛，显露出回忆的神色来：“冬天的帕米尔气温会超过零下四十度，到处都被白雪覆盖了，很冷，能冷到把人冻哭。”
    讲到这里，江冉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小声笑了一下，但很快又平静下来：“那时候的拍摄设备可没有现在这么高级，我们得把设备放在羽绒服里捂热，才能勉强往下拍……但是周遭一切被白雪覆盖后，环境很简单，画面也很干净，可以很好地被装进相机里……我喜欢这种感觉。”
    许阳一时没说话。
    他一边被江冉的描述带进属于她的幻梦一般的回忆里，一边又忍不住想……
    跟拍球的技术已经出现二十年了，江冉所说的设备落后的时代，究竟是多久以前？
    小狼的出现打断了江冉的回忆，也打断了许阳的沉思。
    也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跟着跑出来的，一直跑到了江冉身边，用尚还稚嫩的牙齿叼起她的裤腿。
    等到两个人的注意力都被它吸引了，小狼才松开江冉的裤腿，“呜呜”叫了两声。
    “它是不是饿了？”许阳问。
    “没人饿着它，”江冉矮下身薅了一把小狼的脑袋，“出来之前才刚刚给它喂过奶。”
    许阳：“那它是……”
    江冉：“无聊了，想要人哄哄。”
    话音落下没多久，被撸舒服了的小狼就眯了眯宝蓝色的眼睛，半长不短的尾巴有节奏地左右摇摆起来。
    “这也是我喜欢这里的原因。”
    江冉蹲在湖边，一边撸着小狼的下巴一边说：“所有的生物都是平等的，你对动物抱有善意，它就会亲近你，你对它抱有恶意，它也会朝你吐出凶牙。”
    “那它可能不是很喜欢我。”被小狼冷落至今的许阳说。
    “不，”江冉淡定地道出真相，“它只是太喜欢我了。”
    许阳：“……”
    “砰！”
    村子所在的方向突然传来声巨响。
    小狼打了个激灵，立马转身往回跑，迈出没两步又回头看看两个反应迟钝的人类，见他们没有动作，好似恨铁不成阳的样子，用爪子刨了刨雪面，就头也不回地往村子里奔去。
    许阳有点担心：“刚刚那是什么声音？我们要不要回去看看？万一出了什么事情……”
    “你放心，”江冉说，“那是礼花响起的声音，是节日的时候放来庆祝的，没有什么危险。”
    话音才落，一连串的震响声接连不断地传过来，让寂静的白沙湖也染上了几分律动的色彩。
    江冉先前削的竹笛正好还带在身上，她顺手拿出来，配着身后时不时响起的礼花声和喝彩声，应时应景地吹奏起来。
    许阳认真聆听着她的乐律。
    应着气氛的曲子是充满喜气的，却莫名比晚会时沉静许多，仿佛夹糅了白沙湖的寂静和节庆日的欢闹，混杂出一种特殊，令人直欲沉醉其中的美感。
    突然间，不知从哪儿飘来的一片雪花落在了江冉的指尖上，动态的色彩立刻吸引了许阳的视线。
    在纯白雪花的映衬下，江冉皮肤的颜色显得更为鲜明。
    在这样的对比下，许阳突然注意到，江冉手背的皮肤上爬着许多嫣红的血丝。
    他生物学得还算不错，知道那是因为外部环境太过寒冷，导致血液循环障碍的典型表现。
    “我们回去吧。”许阳说。
    “怎么了？”江冉放下竹笛，略有不解地看着他。
    “这里实在太冷了，我受不了。”
    许阳边说边做作地打了个哆嗦。
    “你刚刚不是说没事儿吗？”
    “这不是后劲儿刚刚上来嘛。”
    “好吧，之后如果还要出来的话，你记得多穿件衣服。”
    “一定一定！”
    第116章 生命禁区15
    回到村里, 往热腾腾的暖炕上一靠，江冉才觉得身上已经很有些被冻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