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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了。”
盛钊想了想,又补上一句:“绕开长宁区了。”
他发完两条短信,觉得铺垫的差不多了,等回去之后能理直气壮地问问八卦,于是得意洋洋地把手机往兜里一揣,进门去前台登记了。
茶几上,刑应烛的手机屏幕亮起,两条新消息伴随着短促的提示音一前一后地弹了出来,刑应烛往那边瞥了一眼,伸手将手机捞到手里,盘核桃似地放在手里转了一圈。
“你继续说。”刑应烛说。
熊向松打了个颤,宽厚的肩背佝偻了一下,迟疑了一瞬,继续说道:“这些天来,乐语虽然醒了几次,但是一直不见好转。也一直没法变回人形。我和陆行变着法地给她‘供养’也没用。所以……所以想请问问您,能不能有什么办法。”
熊向松磕磕绊绊地说完话,饶是知道刑应烛大概率不会拒绝,但还是紧张地绷紧了身体。
其实刑应烛是个很懒散的人,虽然他规矩大手又黑,可如果老实点、谨慎点,不犯到他的规矩,他也不会没事儿找人的茬。
但奈何岁数和种族放在那,哪怕刑应烛什么话也不说,一天到晚猫在屋里不出来,他们见着他还是胆寒肝颤怕的要死。
熊向松是这栋楼里最早住进来的,掰掰手指头,跟刑应烛也算是相处了小百年,所以才能勉勉强强提起胆子来跟他说两句话。
好在刑应烛虽然列了一大堆奇奇怪怪的规矩捆着他们,但只要他们肯守规矩,那万一真的撞见什么事儿,也是能来刑应烛面前求求情面的。
果不其然,刑应烛沉吟了一会儿,没说什么,而是站起身来,走进了厨房,
熊向松的目光疑惑地跟着刑应烛的背影往那边挪了挪,只是没敢多看,瞥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片刻后,刑应烛从厨房出来,扬手扔给了熊向松一个什么东西。
刑应烛的眼睛在黑夜里也能视物,晚上大多也不开灯。然而熊向松在夜里就是个睁眼瞎,他只看见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裹挟着风声直冲他的面门,下意识抬手接了一把,才发现那是个灰扑扑的罐头瓶子。
熊向松眯着眼睛努力地往里看了半天,也只看见里面似乎装着什么东西,正一起一伏地浮动着。
刑应烛已经坐了回去,他也知道熊向松的眼神不怎么样,于是大发慈悲地弹了弹手指,将客厅的顶灯打开了。
高瓦度的吊顶灯登时将整个客厅照得亮如白昼,刑应烛不适应地眯了眯眼睛,轻轻啧了一声。
熊向松显然也被这灯光晃了一下眼睛,有心想控诉刑应烛的粗暴袭击,但碍于对方的威势,愣是没敢说。
他可怜巴巴眨了眨眼睛,抹掉眼前的一片水雾,重新看向手里的东西。
罐子里那张诡异的人脸已经脱离了原本的蠕虫皮肤,从薄薄的虫身裂口中挤了出来,此时就紧贴在罐头壁上,眼神阴鸷而怨毒地盯着外面。
那是一张女人的脸,从相貌上来看,这女人还很年轻,颧骨和下颌都还没长开,从轮廓上看,瞧着顶多也就是个十八九岁的模样,原本应该嵌着眼珠的眼眶已经空了,蠕动着的黑色粘液填满了眼眶的窟窿,看起来阴恻恻的。
原本裂开的两节虫身在先前人脸形成时就重新“融”在了一起,融得歪歪扭扭,现在毫无生机地浮在水中,像是一张不规则的油皮。
熊向松看着那东西,莫名地觉得那像是一张蛹虫褪下的蛹衣。
他吓了一跳,下意识想脱手把这东西扔出去。
“这——”熊向松脸色骤然变得难看起来,急声道:“大佬,我能保证,这脏东西肯定不是咱们搞出来的……你就是借我们几个胆,我们也不敢在您眼皮子底下搞这一出。”
若说“找刑应烛帮忙”这件事也就是让熊向松心慌的话,那面前这东西就真的是让他“恐惧”了。
熊向松认识这东西——那时候他还是头懵懂无知的小熊,刚开灵智不久,别说化形,连修炼都是磕磕绊绊摸不到门路,大多数时间里都只能傻乎乎地跟在族里长辈的屁股后头当跟屁虫。
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听族里见多识广的长辈们说起过一些歪门邪道。
妖修炼成人不易,不但需要天时地利人和,还得有天赋才行。从兽化人,得要扒了身上的皮,褪掉兽骨才有可能站得起来,这本就是逆天行事,其中不知要吃多少苦头。而且若是运气不好,辛辛苦苦修炼一通,最后功亏一篑也不是没可能。
重重难关之下,便有妖不愿辛辛苦苦地修炼,也不想乞求天地赏赐那点稀薄的日月灵气,转而搞起了歪路子。
胆小的,会仗着美貌和幻术勾引过路的行人,从人身上采点灵气来补自己的修行。胆大的,则会插手凡人的命格,从人身上借运改运,用以填补自身的气数。
但毕竟人类一生不过百年,命格运势里能抽的灵气到底有限,对妖以百年千年计的修行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
然而妖又没法长年累月地冲人下手,否则修行还没等进益,天雷就得先劈到脑门上来。
于是乎便有那些胆大包天的妖,会挑着那些灵气足,命格好的凡人,或骗或抢地将人掳回去杀了,然后抽出三魂七魄来,练成半人半妖的怪物为他们所用。
熊向松幼时曾听长辈们讲过,那些妖将这些“东西”叫做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