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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简眼前七零八碎地散着色块,他痛苦地又闭上眼睛,偏头喘息了两声。
“连饮月。”他叫破了对方的名字。
连饮月闻声向前一步,默认了。
“张简……对吧。”连饮月幽幽地说:“看到了吧,你我本是一类人,你既然也看不开,便大概能明白我的心思,又何必非要跑来做这个恶人呢。”
张简耳边耳鸣不绝,听连饮月说话都像是蒙着一层云,雾蒙蒙地听不真切。他勉强从这个长句子里挑出几个关键词,连蒙带猜地听完了,不由得冷笑了一声。
“谁跟你一样。”张简冷笑道:“你以邪术妖法损人气血,采补那些命数贵重之人的气运,为得什么?”
还不等连饮月搭话,张简便接着说道:“你今年……也有个两百多岁了。你非鬼非妖,以人身不老不死,就是因为采补了人吧。”
连饮月被他叫破了底细,却也不气不恼,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他。
张简一睁眼就发晕,却只觉得那目光犹如实质,落在他身上,像是针扎似的,怎么都不痛快。
“我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连饮月说:“……就跟你一样。”
张简只觉得她荒谬,他没力气理这种疯话,只下意识攥住了自己心口的衣料,用力地喘了口气。
“你还不明白。”连饮月叹息道:“或许你自己不想承认,也或许你自己根本没看透自己的心,但我早说过,你与我皆是一样的。我执着的东西,也正是你心里的迷障。”
“少妖言惑众了。”张简厉色道:“我乃出身正统,上承天命,下佑百姓,可没有采补无辜之人延年益寿的毛病。”
“我没有采补那些人。”连饮月说:“无论你信与不信,我活着,无非是因为我还有没做完的事情,若我做完了,这区区皮囊……不要也罢。”
张简疑惑地拧起眉,还不等追问,连饮月忽然脸色一变,原本平静怜悯的表情顿时被一种狂怒所覆盖,她骤然回头看向身后,喉咙里溢出一声不似人声的低吼。
她不知被什么东西刺激了,整个人显出一种狂怒的暴躁来,甚至来不及管张简如何,反身就冲出了屋子。
张简被这声音惊动,下意识想跟着她的脚步冲出门,可浑身脱力,刚起身到一半便摔了回去。
直到这时,张简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关着他的地方是一间灰扑扑的小瓦房,前后也就三米左右见方,房顶处密密麻麻地排布着暗色的线,勾勒出一个看不清名目的复杂阵法。
张简从前生冥府走过的后遗症迟迟没有消退,他有心想要起身走出这间屋子,可试了两次,都以失败告终。最后不得已,他只能咬着牙跪坐起来,一点点地挪到了房间一角,用力扶着墙壁,才颤巍巍地将身子撑了起来。
他正想努力往外迈上一步,却忽然听见外院不远处的地方,传来一声惨叫。
“小钊哥——!”
张简心里骤然一惊。
后院的瓦房前,胡欢像个弹射出来的大号核弹,几乎是用“冲”得一把撞开了那间“主持”的房门。
盛钊原本背靠着门板坐在门口跟无渡对峙着,没想到忽然背后有偷袭,被这股大力撞得往前一个飞扑,腰酸腿疼地差点扑到无渡身上。
盛钊:“……”
倒是无渡,方才还是一脸自坐莲花台,我自巍然不动的模样,现下倒是闪得很快,单手一撑炕沿儿,就地翻了个身,飘飘然落在地上,僧服下摆轻轻在翻到的凳子上一扫,潇潇洒洒的。
倒是盛钊实实在在地扑在了土炕上,小肚子撞得生疼,疼得他龇牙咧嘴。
胡欢这个笨蛋狐狸!
“小钊哥——”胡欢闭着眼睛冲进门,看都没看清里面的清醒便一顿手舞足蹈,滋儿哇乱叫道:“你你你没事儿吧!”
“差点被你撞有事儿!”盛钊骂道:“你怎么进来的!”
胡欢听见他的声音,这才睁开眼睛,如临大敌地摆出一个应战的架势对着无渡,磕磕巴巴地说:“我我我——青鸾帮我进来的!”
……哦,盛钊想,原来这人情用在这了。
“那你——”
盛钊刚想问你怎么这个时候进来了,就觉得心里咯噔一声,顿时被一种没来由的心慌笼罩了。
他下意识一把抓住胡欢往后扯了一把,胡欢踉跄了一步,这才发现自己方才所站之处,已经冒起了诡异的白烟。
那东西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盛钊吓了一个激灵,余光就见门口一个气势汹汹的身影一闪而过,直奔着胡欢而去。
盛钊嘴里下意识蹦出一声国骂,第一反应就是往后躲,谁知方才还一脸要“普度众生”的和尚忽然变了脸,眼角的红痕向后蔓延开去,灰蒙蒙的瞳孔里闪过血光,猛然间发了难,冲着盛钊的胸口伸出了手。
刑应烛这些日子只集训了盛钊的玄学天赋,对于实战经验是一点没教,盛钊眼见着对方一把薅住他的领子,有心想躲,只可惜手比脑子慢,还是让人抓了个正着。
直到盛钊下意识挣扎起来的时候他才发现,他挂在胸口的子母链被方才的冲撞带了出来,此时正在他身前左右摇晃。
无渡似乎很忌惮刑应烛的血,可却又隐隐中有些渴望,眼神一会儿一变,看盛钊就像在看一盘会扭的红烧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