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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蛇人记起人类小孩对甜食的偏好。
    集市上,他经常看到大人们用糖果让哭闹的孩子安静下来。他独居太久,对饮食没有要求,只要足够果腹就行,却忽略了男孩作为人类的喜好。
    春天来了,树林里很快会有新鲜的蜂蜜。蜂蜜涂抹在荞麦面包上会更符合男孩的口味。
    阳光从厨间向南的窗户里照进来,温度适宜,光线落在皮肤上先发起舒服的痒,然后整个人都融化了,不由自主地懒惰起来。
    于是两人一身果香味地抱上针织坐垫背靠橱柜坐下了,享受这不可多得的惬意春光。
    蛇人还是对自己身后那条完整的尾巴表示不可思议:“这个冬天你没有遇见什么危险吗?”
    “没有。”男孩佯装回忆了一下,“我少吃一点然后睡一天,很快就到春天了。现在想起来真是难挨呢。”
    厨房空间太小,蛇人嫌尾巴碍事就收了起来,也能像男孩一样躺坐在坐垫上。
    “我怎么觉得你长高了很多。”其实在他刚醒的时候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男孩刚来的时候只比灶台高半个头,洗碗的时候要踩凳子。现在竟然已经可以踮脚在灶台上忙活了。
    他挺直腰比划了一下,发现男孩的眉毛已经和自己胸口齐平,达到了村庄里人类的平均水平。
    男孩跳起来,边把剩余的果酱倒进罐子里储藏,边回答:“因为你睡得很久了,我还在长身体嘛。”
    也对,蛇人睡了小半年,而青春期的少年确实长高很快。
    想到这,他更加愧疚。
    还在长身体的男孩从小被选做祭品,和怪物住在一起。自打住在木屋里之后,男孩再没见到过人类朋友。明明是长身体的好时候,也只能靠一点干粮度过整个冬天。
    对这些事,他什么忙都帮不上。
    只能等身体回暖,更加适应活动之后去一趟镇子上,给男孩换点有意思的东西。他又在心里定下了计划。
    12
    蛇人的生活环境简单又单调,一点点变化都能被很快注意到。
    比如之前的银盘餐具,比如墙上的长刀。
    “这把刀是哪里来的?”蛇人醒转后的第二天就向男孩问起了这件事。
    那把兽骨刀的把儿镶嵌在架子的夹缝中,恰到好处,仿佛就该长在那儿。
    “来了一个这么高这么壮的人。”男孩在身体周围比划了一下,“他说,这把刀以前就是这里的。”
    “他很遗憾自己没能成为勇士,于是这把刀对他没有意义了。他就住在附近的村落,现在过得——也不错。”
    埋在半山腰,尸体边长了一棵不小的棕榈。
    “他说他在做生意。衣服很体面,我猜他能赚不少钱。”
    如果把那批药品运进城的话,确实能小赚一笔。
    “他有不少朋友一起来,看上去关系很好。”
    所以我把他们葬在了一起。
    男孩边说边观察着蛇人的表情,在确认对方深信不疑时,松了一口气。
    “那就好。”蛇人知道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自己少年时候想做的事情,但有梦想就已经是件不容易的事。听说对方有了安稳生活,也让人踏实。
    但他有些想不通:既然要归还这把刀,为什么偏偏挑选一个危机四伏的冬天上山呢?
    男孩敲了敲他的胸肌,换了一个话题打断思考:“我好像又长高了,你喜欢我长高吗?”
    “长高是自然的过程,没有人可以抗拒自然,就像没有人可以抗拒春天。”
    蛇人推开窗,往窗台外撒了一点面包屑,然后关上了窗户。没有一只鸟能安心地在蛇面前进食。
    男孩觉察到蛇人有一颗不同于外表的、过分柔软浪漫的心,因此能说一些诗人才会说的话。
    13
    “嗨,你好,我是菲姬。这周末我可以请一个朋友来这里做客吗?”男孩捏着嗓子,举着他的兔子玩偶,假装是它在说话。
    “可以。”自从冬眠之后,蛇人受愧疚感和对男孩的珍惜驱使,几乎没有拒绝过男孩的请求,试探着问道,“是村子里的朋友吗?”
    蛇人记得祭品回到村庄会被当作触怒怪物的不详之人烧死。这也是他之前没有把前几个祭品送回去的原因。
    男孩把兔子抱进怀里,笑着回答:“是我新交的朋友。”
    就在蛇人理所应到地以为他说的“朋友”又是森林里遇见的什么小动物时,一个从身高上讲就十分可疑的男人站在他家的门口。
    在柔和的春阳里,男人披了一身黑风衣,手臂长的领子夸张地立起,几乎把他半张脸遮盖在其中,露出的下半面孔像白石灰那样惨然,嘴唇红艳得就像熟透的浆果。
    在见到他的第一面,每一个人的脑海中都会浮现出有关吸血鬼的种种传闻。
    “进来吧,德古拉先生。”男孩则是一派浑然不知的神态,以房舍主人的姿态替对方开了门。
    蛇人把嗓子口没有咽下去的水喷了出来:所以你完全不装是吗?全世界的吸血鬼都叫德古拉吗?
    “他不可以进来。”蛇人粗长的尾巴挡到了男孩和德古拉之间,而后蜷起尾巴环住了男孩的腰身,似乎随时准备把他从这个不速之客面前卷走。
    像极了应对自家小孩交友不慎的人类父母。
    “为什么?你答应过我的。”男孩拍拍那条逞凶的尾巴,语气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