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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子看了一眼,已心下明了。可毕竟大户人家的贵公子,来不了强硬手段,只能甩了甩衣袖,留下一句“朽木不可雕也”,便气哄哄的离开了。
陆梵安看着夫子离开,瞬间来了精神。支开身旁的丫鬟后,悄悄避开门口守着的小厮,手脚麻利的攀上了后院的墙。
刚坐稳,准备往下跳时,一道温润的声音带着些担忧传进了陆梵安耳朵:“这位公子,怎的要越墙而出?那墙上危险的紧。”
陆梵安定睛一看,才发觉墙角处竟然站着一个少年。陆梵安听见他的话,连忙四下看了看,向对方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利落的从墙头跳下。刚一落地,便拉着少年向外走去。
走了许久后,陆梵安回头看了看,确定不会被发现后才停下道:“那墙小爷我打小就翻习惯了,不会有危险的。”
被莫名其妙拉着走了许久的少年,也不抱怨,只是腼腆的笑笑:“那便是在下多虑了。”
陆梵安拉着人家走了一路,这才有空看清那少年面貌。身材纤瘦,一身灰色布衣,肩上挑着两个篮子。虽是一副小厮打扮,但浑身上下却透露着一股书生气的文雅。
陆梵安有些疑惑道:“你是那会儿在花园外来送菜的?”
少年略红了脸,但也不否认,道:“正是在下,公子是?”
“我叫陆梵安,那会儿你赞那夫子时,我在打盹儿,正好就听见了。”陆梵安大方道。
“原来是陆公子,在下秦名。”秦名笑着道,脸上有一些惊讶,但却并无陆梵安见惯的惶恐与谄媚。
“听你言辞,也应是个读书人,怎的会送起菜来?”或许是平日里并没有多少朋友,陆梵安对眼前的少年很有好感。颇有兴致的问道。
“曾经的确读过几年书,也侥幸中了个秀才,只是后因家境原因,只能暂时舍了圣贤书。如今送菜,也是为图个温饱。”秦名腼腆的笑道,但面上却并无局促。
二人虽家境悬殊、性情也迥异,但陆梵安向来随性。秦名虽清贫腼腆,但却也是个温雅高洁的主。加之俩人都正是意气风发的少年时候,几句交谈下来,竟也交成了知己好友。
陆梵安也是那时才知晓,并不是所有人都是生来便事事如意的。
秦名自幼失了父亲,母亲一人辛苦将他和妹妹拉扯长大。同所有人一样,秦母也有一颗望子成龙的心,省吃俭用的供着秦名进了私塾。但在秦名考上秀才那年,秦母却因长期的劳累和饮食上的欠缺卧床不起。
母亲重病,又有尚未出阁的妹妹,秦名只能暂且收了科考的心。平日里靠买些书画为生,也间或干些送菜之类的营生。
熟识后陆梵安见他不易,多次提出要帮他,但秦名每次都是婉言相拒。陆梵安也知,秦名有自己的骄傲和自尊,若是受了他的接济,恐秦名会觉低人一等。打破了这种平衡,他与秦名大概也不能再如此坦荡相交了。
陆梵安想清这层利害后,也再未提过接济秦名之事。倒是成日里同秦名去往西城,在市井里混迹,交了许多在官宦权贵眼里十分“不入流”的朋友。
但于陆梵安而言,秦名却是要比那些只会虚以逶迤的达官贵人高尚出不知多少倍,也是因为识得秦名,才让他看见了人生的许多种其他姿态。
后来,秦名的妹妹秦婉说成了一门亲事,却在成婚前夕找到秦名,哭闹着不嫁。但无论秦名如何问,也不愿说出原因。闹了好半晌,直到最后秦名撂下狠话说若不说出原因绑也要绑到男方家里去时,秦婉才道出原因,她怀孕了。
原是秦婉有一回去买绣品时碰上了王宝因,之后王宝因多次纠缠,秦婉誓死不从。王宝因见秦婉如此贞洁,更起了龌龊之心,命人将秦婉绑到自己的别院里,行了不轨之事。并且威胁她,若将此事说出去,定要让她全家陪葬。
秦婉当时本想一死了之,可思及病重母亲以及哥哥,忍辱活了下来。谁知哥哥竟为自己寻了亲事,而自己竟怀了孕。万般无奈,才告知实情。
秦名怨恨自己疏忽,竟让妹妹受此大辱,可他又能奈王宝因如何呢。为了宽解妹妹,他佯装无事,心下决意待秦婉生下孩子,他便养他们一辈子。
可天不遂人愿,秦婉生下孩子后,不知王宝因从哪里的来的消息,竟来抢走了孩子。秦婉不堪忍受骨肉分别之痛,跳井自尽。秦母受不了打击,也在重病之下,撒手人寰。
秦名因着母亲与妹妹的离世,一时绝望,生了与王宝因同归于尽的心思。可他一个文弱书生又怎是王宝因的对手,最后反倒被安上了谋财害命的罪名。
秦名一直没有同陆梵安说过这些事,直到他入了大牢,陆梵安才知晓这些事情。秦名当时本是判的死刑,因着陆梵安在书房前跪了一天求陆坤,才使得其多活了几年。
“这次来求你,真的是出于无奈。而且,这也是最后的机会。”陆梵安盯着容市隐诚挚道。
容市隐眉目间阴晴不定,看不出是何心情,过了许久,才有些阴沉道:“可你如何断定我一定会帮你?”
“我……”陆梵安被梗住。是啊,正如容市隐所说,他身上并无利可图,所以他又凭什么替并不对付的他但这般大的风险呢。
“陆公子,在下先前就同你说过,我不会随着你胡闹。就算你那位朋友真有冤情,这也不是我能解的了的问题,王参议是朝中三品大员,其父又是位高权重的右相。”面无表情的盯着陆梵安,“陆公子是如何觉得我一个小小的六品翰林学士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动手脚?又是哪里得来的自信我会为了你去和王家作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