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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炀还未来的及笑笑,江疏雨便在顷刻间来到了十几岁,此时他背着行囊,与江映月一起离家去往凇鸣城拜师学艺,当日除了江父江母,还有江雪和来送行的江家庄的一众乡亲。
    江疏雨的那些玩伴对他尚依依不舍,絮絮叨叨地在马车后面跟了许久。
    秋去冬来,又过了许多年,江疏雨按照原来的人生轨迹,从温余眠的首席弟子渐渐成为长留山山主,不同的是来拜他为师的几乎要将山门踏破,可奇怪的是,江疏雨谁也没留,就像是在刻意等着谁。
    直到往后的第十年里,从外边来了个少年,开口就道:“在下谢家堡少堡主谢炀,诚请拜入长留山江疏雨门下!”
    第一百零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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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那一双桃花眼和雪白的小虎牙,哪怕翘起的发丝皆与谢炀一模一样。
    可谢炀知道,他不是自己,真正的谢炀不会这么介绍自己,显然这只是个在父母宠爱之下长大的寻常公子哥。
    往后的许多年江疏雨与这个假谢炀相处地很融洽,他们斩妖除魔,携手同行,从未出过什么乱子。
    后来,“谢炀”打出了名声,两家父母聚到一起,开始商量他们成亲的事。他们一路走来,甚至连一个小小的波折都未曾有过,就得到了所有人的关爱和世人的认可。
    可这样的他们还算他们吗?
    这个没有长留之名的谢炀?
    不!
    谢炀幡然醒悟——原来梦中一切,皆是梦中人一生妄念,所谓妄念,皆是虚幻。
    就是沉溺于这样的幻觉,人才不愿再往前走……
    等他再度重看这个世界时,方才发觉的一切美好都成了灰烬,大街上来来往往的都是欲念的恶鬼,只有江疏雨穿着红绸缎,以人的皮相端坐在废墟之上,他脸上带着平和地微笑,似是被皮肉强牵起来的一般。
    “师尊。”
    他在透过自己,看着另一个人。
    “师尊!”
    绝不能再让他再待在这里了。
    谢炀扣着江疏雨的肩膀,死命晃动,“师尊,你醒醒,我才是谢炀!赶快醒过来啊!”
    可江疏雨早已沉浸于自己编织出的假象当中,无法自拔。
    这时,身后突然响起一声轻笑,谢炀猛地回头,却见另一个自己正站在不远处的地方,带着晦暗不清的笑容看着他。
    “你干嘛要叫醒他呢?”另一个谢炀道,“你看看我——我父母恩爱,从小锦衣玉食,我没有成为沦落到要去睡街巷的乞丐,而是在进入长留山后一路平步青云,我是修界的翘楚,不是恶贯满盈的魔头——这里的所有人都温柔善良,没有人因为别人的一点不同而恐惧害怕……江珍想要的一切在这里都有了,为何还要让他出去受那些无端的痛苦?”
    “你们都是假的!”
    “谢炀”笑了笑,“留在这里,时间一长便真了。若你执意想要将真相揭露,我是不会同意的。”
    说罢,他目光一凛,右手现出一剑,朝谢炀刺来。
    实力悬殊之下谢炀只能拔剑奋力抵抗,这假人拥有完整的灵核,他甚至连跟他打个平手都不能。
    不知是第几次被震出去,谢炀倏地咳出一口血,仰头去看坐在废墟上的江疏雨,“师尊,你醒醒……外面还有淼淼,还有无数被惊魂症侵扰的众生,我们不能再待在这里了……”
    假人似乎是想慢慢折磨他,不急不慢地朝他走来,“我奉劝你不要白费口舌了,他如今是我的新娘,你别想……也永远别想带走他!”
    “你做梦……江疏雨是我月河同鉴的丈夫,我说要我带他走,就带他走!至于你——假的终究是假的!”
    仿佛被“假”字刺激到,假谢炀的脸色顿时恐怖无比。
    “你去死吧!”
    利刃裹挟剑风着落下,谢炀死死攥住江疏雨的衣摆。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如期而至,谢炀勾起了染血的唇,目光缓缓下移,就见江疏雨方才还呆滞的双眼里忽然有了光,伸长的胳膊尽头是那个假人被扼住的咽喉。
    “什么,你,怎么可能?!”
    谢炀一脸释然地笑了起来,“管你再怎么完美,与江疏雨经历过风浪的,始终只有我这个任性幼稚,命格稀烂的谢炀。”
    他就知道,江疏雨一定会选他。
    脖颈之上压颇感渐渐加剧,假谢炀紧盯着江疏雨,目露悲伤,吐出来的气息断断续续,“人间苦楚万般,别走……”
    “我在人间,并不是孤身一人。”
    随着假谢炀的消失,四周的一切都在瞬间分崩瓦解,露出背后残忍的真相:
    树下孤独一人的少年;老去的祖母;离开的灵蛇;忽然闯入的愤怒的村民;代替少年和妹妹被灌下泥水成为桥梁的江父江母……再到姗姗来迟,带着兄妹二人离开江家庄的温余眠……
    白玉殿前,少年郑重许下再也不让悲剧重现的诺言,身边一向要强的妹妹为了不让眼泪继续流出而死死咬住牙关,“不!我不要他们好!”
    时光荏苒,她永远封印起了黄金瞳,他成为凇鸣城中沉默不语的修士,往事万般沉重,谁也没有放下……
    等他们都发现的时候,早已泪流满面。
    江疏雨浑身不停地抖动,却攥着拳不肯出声。
    谢炀轻轻与他五指相扣,将他的额头抵在自己的肩膀上,“师尊,这儿没有别人,只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