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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见先生娶妻了,”他听起来像是有些委屈。
    眼瞅着他这争宠的模样,苏辕笑着哄道:“就算娶了妻,长生在先生心里也是最重要的,好不好?”
    忽然一只胳膊搭上了自己的腰,苏辕愣了愣,就听长生道:“我想让先生做我的妻子。”
    “想什么呢,”苏辕刮了刮他的鼻子,“你我都是男子,”他自作聪明地想到:“你是不是到了知慕少艾的年纪,也想小姑娘了,”他摸了摸长生的头,“你放心,虽然你无父母在身边,可时候等你成了年,喜欢上什么人,先生给你做主,替你把那姑娘娶回来。”
    “男子怎么了,那首《越人歌》……‘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便是写男子的。”长生小声嘟囔道。
    “你嘀嘀咕咕什么呢?”苏辕没听清,长生却赌气坐起来,一阵风似的跑回自己房间了。苏辕揉了揉眉心,低低叹了一声,“孩子大了,有脾气了。”说完他像是个落寞的老父亲,趁着月色飞快地睡过去。
    ——也就不知道,隔壁房间的少年第一次感受到了可以被称为情欲的东西,手掌心全是触摸他腰身后梦魇般的沉迷。
    也更不会知道,那个月色很好的夜晚,小妖怪一个人跑到溪边悄悄洗裤子的事。
    但他实打实的发现,从那天之后,长生似乎哪里有些变了。
    他开始不管不顾地疯长,脸上最后一点儿圆润褪去,只剩下青年的硬朗,甚至比苏辕渐渐高了那么不明显的一截儿,再出门时,苏辕都能介绍这是自家兄弟了。
    长生开始有些强硬地从他手里抢活儿干,譬如洗衣种地,譬如洗手羹汤。
    苏辕一边受宠若惊,一边感慨着吾家有儿初长成,时不时他看书累了,长生还会来给他揉揉肩,往他嘴里喂洗好的果子。
    除此之外,他突然收到了一封来信。
    被贬谪至今数年,他给无数旧友去信,皆无回音,他原本早失了信心,虽然一直笔耕不辍地写着,却再未期待过什么,直到长生交给他一封信,“先生,你的信。”他给了他,却也不走,就守在他边上看他拆信。
    可苏辕一眼便瞧出那字迹是谁的……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长生,根本不是落款里的什么“黄伏霖”。
    再看长生那带着一点儿忐忑和期待的目光,他忽然就明白了。
    那些信都是他让长生去寄的,他虽勉力调整情绪,可被贬谪的苦闷,和眼看民生多艰的无力总是让他常常郁郁,而友人的冷漠和疏远,无异于对他雪上加霜。
    大抵,长生只是不想他失望,才装成他的友人黄伏霖给他写了回信。
    “伏霖兄还肯与我来信,”他佯装出收到友人来信的喜悦,看向长生雀跃的开口。
    果不其然,一直紧绷的长生突然松懈下来,格外开心道:“真好!”
    他就这样,在单方面心知肚明的情况下,与“黄伏霖”通了很久的信,哪怕他知道,回信的一直就是住在隔壁的长生。
    他们在信里聊诗词歌赋,聊风花雪月,聊心中抱负,也聊南陈的未来和南北的局势动荡。
    长生比他想象的更加有思想和见地,对他的变法理解十分透彻,也格外支持。他们在数年的通信里,变法的细节被一步步完善,最终被苏辕写成了厚厚的几部书。
    ——尽管并不知道,那些跳动活跃的思想,是否还有再现于南陈朝廷的那天。
    长生总在信里煞有其事地宽慰他:“盐梅之寄,自有攸归。”
    他倒不知道长生什么时候读了《隋书》。
    也有几次,他撞见长生在写回信,长生遮遮掩掩地藏了,他也只当没发现,低头,心头却是厚重的暖意。
    苏辕在家中是长子,在朝中是肱骨,双亲需要他奉养,弟妹需要他操心,国家需要他忧虑,他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被这样照料过了。
    贬谪前,他原本准备遵父母之命娶亲,可变故突然,他被下旨左迁后,那位小姐家也退了亲。
    来了这穷乡僻壤之处,他不愿让妻儿跟着自己受苦,又捡了长生这么个小孩儿需要照料,索性更没想过娶妻。
    可如今偶尔看见长生替他忙碌,早晨总在他睡醒前替他备好要穿的衣裳,总让他想起长生那句玩笑话,也会时不时顺着异想天开:长生要是个女孩儿……
    最后总是充满负罪感的掐掉这想象,帮衬着长生去给地里浇水。
    ——直到变故陡生,他收到了一封来自真正的黄伏霖的信。
    作者有话要说:
    盐梅之寄,自有攸归。——《隋书·刘昉郑译等传论》
    第63章 英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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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苏辕书。”
    “贤弟左迁数年,不闻朝中,女皇崩逝,三王争位,今新帝已继位三年,天下初稳,上有意请贤弟回京,官拜丞相,主持变法,十日之内,圣旨将至,兄先书于弟,愿子辕早作绸缪。”
    “兄黄伏霖亲笔。”
    苏辕将那信件拿在手中反复看,差点让火烛烧到了页角,他只觉得手都快僵了,心却躁如擂鼓。
    那的确是黄伏霖的笔迹。
    黄伏霖本人是他的同门,两人科考时相识,又同年金榜题名,一同入朝为官,政见相合。
    只是黄伏霖更加圆滑,懂得明哲保身,从不做出头鸟,在他出事儿后更是不闻不问,甚至将从前苏辕相送的书法画作均退还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