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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及母亲,天帝眼里带上几分愁绪,“你母亲……”
“孩儿之所以解开心结前来见父亲,是因为前几日,母亲给孩儿托梦,”他不着痕迹地说出自己此行的真实目的,“说是想念孩儿与父皇,希望我们能一同去看看她。”
“仙者无梦,”天帝摇头道:“自她去后,从未进过我梦中,怎么会给你托梦。”
“或许是孩儿读了些书,半睡半醒之间神识混乱,亦或是八百年前孩儿从走火入魔中挣脱而出,落下了思绪不宁的病。”
他当年本就是在鬼门关前过了一遭,千钧一发里捡了一条命回来,方才与天帝闲叙时,他又添油加醋了几分,天帝此番听他一提,心疼得厉害。
“你想去见天后么?”他问。
林焉点点头,“母亲怀胎十月,生我不易,身为人子,却从未见母亲一面,孩儿心中有愧。”
“见了又有什么用,人已经不在了。”天帝说这些话的时候并没有太多情绪,他从前也是用这个理由,在小殿下好奇自己的母亲的时候,拒绝了三殿下去看往母亲肉身的请求。
林焉幼时没有见过母亲,也没有缺过关心和爱护,故而从前也并不执着,只是这回他本就为此而来,故而并没有像之前那样放弃念头。
“就算只有躯壳,孩儿也应当知道,母亲究竟是什么模样。”他的声音很低,带着恰到好处的令人心碎的委屈。
“罢了罢了,”天帝被他说动,“我带你去。”
天后娘娘的肉身和两位早夭的小殿下放在一起,均被安置在白玉京最北边的一处宫舍之中。那宫舍平日里看管森严,又有数道屏障,唯有天帝一人可入。
玄色烫金龙纹的袍袖一扬,黑色的灵力从天帝的袖口飞去,屏障缓缓开启,天帝看了林焉一眼,率先走进去。
宫殿之内空空如也,林焉跟进去,便见天帝捧起一盏烛台,沿着楼梯往下,林焉跟上他,那楼梯很窄,他扶着触手生温的把手,一步一步往下走。
直到往下走了十八层,天帝才终于停下来,他从灵戒中取出一颗夜明珠,那夜明珠便缓缓飞到房间的正中,严丝合缝地扣在中间的凹槽里,将整个殿堂照亮。
白玉京上终日明亮,因为各座宫室均有门窗,故而甚少显得暗,这还是林焉第一次在白玉京上见到建在地下的房子。
然而饶是在地下,墙壁也并不湿热,温度恰到好处,甚至仿佛能闻到一抹若有若无的花香。透明纯澈的冰棺横在大殿中央,旁边有两个小些的冰棺,一左一右在两旁。
或许是因为棺中人的睡颜过于恬静美好,分明此处陈列的是亡人,却也并不显得诡异森寒,旁边有雕刻的砖墙,晃动的珠帘,都与真正的天后宫殿没有太多区别,反而显得温馨。
天帝似是有些不忍,“那便是你的母亲和两个哥哥。”
林焉闻言上前几步,走到三座冰棺之前行大礼,起身的时候,他终于发现了花香的来源,天后娘娘乌黑如墨的发间,撒着纯白的茉莉花瓣,她的头上戴着银白的珠帘,衬得青丝如瀑,美人如玉,一双黛眉入鬓,朱唇微翘,饶是并未睁眼,也能看出是出尘的美貌。
他又看了看两个小殿下,皆是粉雕玉琢,玉雪可爱,只是都很小,大殿下应当有三岁了,二殿下才一两岁的模样。
“母亲很美,哥哥们也很可爱。”他对天帝道。
“她是很美,”许是触景生情,又或许是今日与三殿下重修旧好有些激动,天帝陛下的眼眶微微发红,“我再没有见过比她更美的姑娘了。”
“父皇……当年是怎么认识母亲的?”
林焉不报什么希望的开口,他原以为天帝不会说,却不料天帝沉默了片刻,而后对他说:“在人间的时候。”
许是在亡人面前,总是格外容易放下戒备,吐露心思,天后对临槐是这样,天帝对林焉也是如此。
“那时候宁儿是集万千宠爱在一身的公主,我只是无数修道人中的一个。”他对林焉笑了笑,然而眼里却充满了忧伤,“只可惜这么多年,除了我,没有一个人知道她曾经是位公主。”
听到天帝坐实了天后身份时,林焉的眸色暗了暗,语气如常道:“天后娘娘的身份远比公主更尊贵,父亲不必伤怀。”
天帝低头笑了笑,“我欠她的,何止于此。”
第一遍听到天帝用了“我”而非“朕”的时候,林焉还以为他只是口误,却不料这第二声他再次说出来……林焉想,这位天后娘娘在天帝眼里,的确分外重视。
“公主很善良,她会亲自去给灾民布粥,还会把自己桌子上的好菜拿来给我们吃,她总说,楚国的未来全在我们这些修道人的身上,所以我们一定要好好吃饭,不能饿死。”
“那时候我们都喜欢她,或许是因为看见她,就知道当日会有好吃的。”天帝是自嘲的语气,眼里却充满怀念。
“只是外臣不能见公主真颜,我们每回同公主说话都是隔着布帘,直到我被选为国师,奉旨去往蓬莱的那一天,我才第一次见到了被万千簇拥着的公主,”天帝低头,看向冰棺中的美人,“那时她就穿着这样一身华服,戴着耀眼的珠帘,风一吹,那珠帘就会晃动起来。”
“她说我们是楚国的功臣,她让我们一定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