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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楚虞唇角的笑容消失了,他又碰了碰勺子,像表演打击乐的音乐家,催促任雀过来。
“他在干嘛?”狴犴蹙眉,不明白楚虞的意思,已经琢磨着把出走的犯人抓回来。
“等我一会。”任雀示意狴犴,大摇大摆向楚虞的方向走去。
芸黄望着任雀的背影,叹息地扶了下额角。
曾经,楚虞还是一米多点的小鱼时,极端嗜好精致漂亮的点心。他规划过所有从洛神府出发到各种点心商店的路线,如何绕过南若的监控、芸黄的巡逻,虽然最终仍逃不过任雀的摆布。
芸黄见过最多的场景,就是在某些月黑风高夜里,外出归来的任雀拽着偷吃东西的鱼从房檐上跳下来,把鱼一摔,锁链绑住,头也不回地离开,无论楚虞哽咽得多凄惨。
“那以前是家糖水店铺,店主是只鲇鱼精,擅长做糖蜜凉糕和木瓜雪蛤。如果楚虞长时间不回家,任雀就会来店里抓他。”
芸黄指着店面的红旗,喃喃道。
现在那家店改了,也不知道鲇鱼精店主还在不在。
任雀跨过围栏,楚虞脖子上的餐巾歪歪扭扭,白得发光。他快乐地摇晃脑袋,银白色餐具发出脆响,他把桌上的新品预告推到任雀面前,手指摁在梅子舒芙蕾的图片上。
“不给买,一会你就蹲大牢了,吃饱了好上路是吧?”任雀严肃道。
楚虞哼哼唧唧,最终被心狠手辣的任雀拖上独角兽车,干饭未果的眼泪淹没了任雀的鞋底。美人鱼趴在车内,白花窗帘随风飞舞,街边建筑掠影,他哭了一会,突然停下,似发现了什么。
任雀循着楚虞的目光,在狭窄的窗户外,隐见一幢楼的檐角。
浮世回廊南端,有一座占地极广的宅子,浮在大雾弥漫的洛神海域,那是镇南洛神府传承千年的祖宅,任雀和楚虞长大的地方。
洛神府的蓝瓦在阳光下整齐剔透,两株绿色小草从缝隙里探头出来,长势茂盛,看起来过的不错。任雀收了目光,轻轻叩着手指,顺便把楚虞的头扭过来。
“呜?”楚虞正忆往昔呢,被任雀一扭脖子,难受地卡出一口气泡音。
“忘了你长什么样,看两眼熟悉下。”任雀抹了下楚虞的嘴唇,说道。
楚虞笑着把脸蛋贴在任雀手掌中,刚要眯眼蹭他,就被任雀扭了回去。
“呜??”楚虞额头抵在车厢墙壁上,过了会,听见任雀的话。
“得,又记起来了,长得挺好看。”
任雀拍了拍手掌,开始闭目养神。
楚虞捏着自己咔咔两下伤筋动骨的脖子,一脸懵逼。等他再看向窗外时,洛神府的檐角已经被大楼遮挡住了。
白玉宫在浮世回廊的最中央,恢弘雄伟,百级台阶上的日晷映入眼帘,两岸引路灯中燃着鲜红火苗。云流涌动,钟声迭起,有凤盘踞在殿前,朱漆般的眼睛睨着众人。
雌黄和芸黄早知规矩,束手在门外等候,楚虞见任雀要离开,不安地甩了甩尾巴。
“楚虞。”
拾级而上,金门大开,厚重庄严的鼓乐声隐隐传来,任雀长身玉立,回眸瞥了楚虞一眼。
“不要惹事,等我来找你。”
楚虞扁了扁嘴,他鼓起一腮帮子的气,最后只不满地侧过身,没说什么——横竖,他就是不满,也说不出什么人话来。
任雀见他这样,手指一捏,一道锁链轻飘飘缠上楚虞的手腕,扭曲的小蚯蚓锁链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水母似地起飞,和楚虞贴了贴。
金门闭合,楚虞盘在地上,从缩小的缝隙中望了眼任雀的背影。他瞳孔骤缩,许久未体会的惶恐漫上心房,鲨鱼牙微微咬下,他看着手腕上蠕动的蝴蝶结,低头轻吻。
白玉宫的庄严肃穆,任雀无论过多少年都不会忘记、却也最不想记起。金色地毯通向远处高台,天光从穹顶的圆形缺口落下,将整座庙宇似的殿堂照得浮光荡漾。
台顶有面盘着枯枝的镜子,银鸟收拢翅膀站在其上,镜面的炫目反射让任雀皱起了眉。
走得越近,任雀的表情越凝重,表面敷衍的森然笑意挂上唇角。他站在台阶下,朝殿上的男人行了个规矩的礼。
“你回来了,这些年过的还好吗?”
男人的声音年迈厚重,像一团积郁阴浊经久不散的气,沉在任雀面前。他昏花的眼睛埋在眼角皱纹里,略一抬眼,视线射过来,带着年长者的慈祥与算计。
“怎么,监视我快百年,还分不出我吃饭用哪只手吗?”任雀向后退一步,嫌恶地别开头。他瞪了眼架子上的银鸟,鸟抖了下翅膀,跳着转身,撅起屁股,拿鸟尾巴对着任雀。
任雀挑眉,他手指一捻,红豆大的锁链碎屑揉成珠。手指在袖下轻抬,实珠打在鸟屁股上,一声尖锐的鸟叫响彻大殿。
“任雀,既然回来了,陈年旧事就先搁在一边吧。”男人叹息一声,他拄着头,说道。
“恕我无能,世人可忘,我无法释怀。”任雀的态度自始至终都保持着利刃缠身的磊落,他甚至连搪塞都不肯,和盘托出自己的不满。只是在说完这话后又垂了眸,道:“什么任务?”
“若水南岸的人鱼族最近持续骚扰边境地带,羲和与尾生多次向总部报告异常状况,自洛神府后继无人……”
“你要我去替你解决烂摊子?”任雀猛地抬眼,拳攥得紧紧的,他被上座男人的坦荡神色刺伤,带着怒意一字一顿道:“想都别想。如果当年不是你无视了南若的求救信号,洛神府怎么会沦落到如今后继无人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