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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好的预感陡然袭心,沐耘紧跟方棠脚步,绕过回廊,行至一块假山背面,撞见一人被绑住手脚,白布缚嘴,发出断断续续的音调。
    “唔唔唔……”
    方槿仰视于他,哀求的目光令沐耘心口一窒,急欲上前为他松绑,方棠抬手拦他,哀求道:“沐耘公子,实不相瞒,我们家遭逢厄难,已经无力回天,今晚方府必然保不住了,可是我弟弟还年轻,他不能受此连坐死劫,我恳求你,带他离开……看在这些天我们对你以礼相待的份上,帮帮忙吧。”
    方棠啜泣不止。沐耘还来不及安慰,方槿却在后面不断挣扎,用头撞着石壁,表示反对。
    方棠复又上前,安抚着他:“小槿,你要听话,以后就真的是四海为家了,你就当爹娘同意你出远门,去拜师学艺了吧……”
    轻轻揭开他嘴里的纱布,便听他急切地反驳:“阿棠姐姐,我不走,我……”
    话还未完,方棠狠心将迷药塞入他的嘴里,将人药晕过去。
    沐耘站在一边,一时心神复杂,凤寐曾经再三强调过自己,不能干预幻境中的事情,实际上,他也干预不了。一切都会不断轮回重复。
    又是一阵含泪的恳求,沐耘低着头,缓缓答应。
    得了应允,方棠回首看了眼她弟弟,最终擦过沐耘身侧离开。
    “等一下。”
    沐耘伸出手,抓住了方棠的衣袖,目光依恋万分。
    对上她惊讶的神色,沐耘深情道:“你和我们一块儿走吧。”
    怔愣一瞬,方棠坚毅摇了摇头,决绝道:“不行,我是方家长女,我要和我的爹娘在一起,哪怕再危险,我也要陪他们到最后。谢谢你的好意。”
    有意避开沐耘依依不舍的眼神,方棠有些迷茫,总觉得透过那双沉稳的眼眸,能够看到另一个痴情的身影……
    凤寐还想挽留她,沐耘忍住不再伸手,心里叹道:医圣大人,你糊涂了。
    这么多天没有回信,现在居然做出这种反应。凤寐自己都忘了禁忌,若无沐耘提醒,恐怕连他都得沉沦幻境了。
    天隔一方的凤寐兀自颓唐,哀思万分。沐耘不再给他机会回念,扛起毫无力气,存着半点神智的方槿,急忙从后门离开。
    窜出巷子的时候,已经听见里面刀尖沾血的声音,眼梢微微映出火光,汩汩的血流缓缓淌出门槛,染上那条花路……
    沐耘分明地感受到肩上那人的泣不成声,浑身颤栗,让他想起在时光隧道里匆匆错过的祁终的一生,当年长汀林家被夜袭,二位师尊自毁,那时的他,也这般伤心欲绝,愧疚自责……
    逃离了大半夜,药效渐渐褪去,方槿攥着丝丝意志,趁沐耘不注意,翻身摔下,滚进了一道斜坡。
    “呃……”
    左腿被荒野的荆棘割伤,不长不短的一条口子,漫出红血来。
    沐耘连忙跳下去寻他,挥开杂乱丛生的蒿草,发现被根茎缠住的方槿,迅速把他捞起来,搭在肩上,扶回大路上。
    “不!我不跟你走,你放开我,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找他们……”
    方槿扯着沙哑的嗓音,使劲挣脱沐耘的搀扶。
    他瘸着腿,不知去哪儿,一个劲儿地东张西望,像只离群的羔羊,无家可归。
    沐耘深深皱眉,沉住耐心,返回去扶他,又被挣扎着推开。
    再次摔倒在地上,划伤的血口磨在细碎的石子上,方槿忍着疼痛,继续往家的方向爬回。
    “别闹了。”
    见人一而再再而三地让自己受伤,沐耘忍不住对他轻呵出声。
    最后强势地把他搀住,寻得一处荒庙落脚。
    后半夜淅淅沥沥下起雨来,那人像是哭累了,一个人乖顺地倚着柱子,默默流泪。
    沐耘一阵心疼,看见他腿上干涸的伤口,又从怀中取出药瓶,挪了挪位置,挨近了些,准备帮他上药。
    方槿看见了,委屈地瞪着他,哭腔道:“帮凶……枉我这么相信你。”
    闻言,沐耘一下停住双手,双眸黯淡。
    “呜……都是你的错!你为什么要带我出来,我要我的阿棠姐姐……”
    失去至亲的方槿,难抑心痛,不管不顾地迁怒旁人。
    敛住心绪,沐耘温和着语气哄他:“来,我帮你上药。”
    方槿见他过来,又气哄哄地往后缩,成心躲着他,不搭理他。
    沐耘这次没再依他,强硬将他箍在怀中,不得动弹。
    其实他或许还不是真的祁终,自己根本没必要惯着他,沐耘违心想着,生怕一心软,又拿他没办法了。
    “哼……你放开我,你走,你走……我不要你帮忙……”
    方槿靠在他肩上,又背不回身,只能无助口头驱赶。
    沐耘没理会他,轻柔地将药抹到他的腿上,药性清凉,慢慢渗进血肉,带起一股刺痛。
    方槿疼地嘶了一声,眼尾带泪:“唔,好疼啊……”
    声如蚊呐,沐耘还是听见了,安慰道:“等一下,很快就……呃。”
    话还未说完,肩肘处传来一阵疼痛,方槿竟然为了泄气而咬人。力气还不小,沐耘抬手擦了擦额上的薄汗,又轻轻拍了拍怀中人的后背,温声细语:“没事了,没事了。都会好的。”
    如此情况,方槿都没有听到他的一句重话,骤然有些动容,亦或愧疚,松了口,不再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