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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一只骨节分明,属于男人的手自一侧伸来,在花见一抚便轻松至极地折下了花朵,继而举着花,单膝跪地奉到了宋允的面前,同时朗声道:“臣平波水榭翊卫谢堂,见过公主殿下。臣见公主久折花儿不得,这才上前冒犯,万望恕罪。”
宋允却未伸手去接,她站在三步开外,身后的两列宫人都沉默地垂首在后,一言不发。
她那对与天子肖似的漂亮眼睛垂视着这个大胆的翊卫,从他的乌发,到他平直的双肩,挺拔的脊背,紧窄腰线,最后是落在地上翊卫专属的深红蟒袍,一寸寸地打量了下来。
半晌,宋允勾了勾唇角,她饱满带着细碎绒毛的颊边凹陷下去半个小小梨涡,说了句,“抬起头。”
谢堂得令,从善如流地抬起头,却未如往常宫人回话那般垂眼避视,以彰恭顺。他的眼睛随着抬头的动作一道抬起,眸光熠熠地望向了国朝最尊贵的女儿。
不愧是翊卫出身,眼前人除了有一把精心训练养出的挺拔身姿,还有兼有一张英俊出挑的面庞。
“不避视,你胆子不小。”宋允轻轻一笑,她姿容生得如文纯皇后一般娇美动人,可口中说出口的话却并不如面容那样娇甜。
这谢堂却似对公主的凉言半点不惧,他作揖告罪一声后又说:“只是公主这般耀眼的女子,得见一眼,臣便死而无憾了。”
宋允听完,一瞬不瞬地瞧着他,最后只是轻笑一声,高拿轻放了过去,“你既是映春池翊卫,想来对池畔景致颇为熟悉了?给我讲讲,讲得好便罢,讲不好便二罪并罚。”
谢堂或许除了他那张皮子之外当真还有些其他动人本事,这景致也不知讲得如何生动,却将自己引到了公主的床榻之上。
萧令明与宋显得知此事的时候,已然是深夜里。
宋允御下极严,天子与明后又素来纵她,身侧宫人无一人敢漏出半点来。
只是那谢堂,他衣衫不整自含元殿侧殿的小廊离开时,时也命也地撞上了自文纯皇后崩后便跟在天子与明后身前伺候的奈鸢。奈鸢见后宫里进了翊卫自是惊骇,当场便叫人按住了,亲自去给正殿里已歇下的帝后回话。
天子和明后披着外衫踏星而来时,谢堂已经被宫人按在了廊前地上,天子与明后甚至都未瞧他一眼,直跨步入殿直奔秀发披散,只穿了单薄中衣坐在床幔里的宋允而去。明后劈手掀开床帘,见宋允一副寻常神色,甚至带着些无聊便放下了心来。
这一己之力扰了所有人夜里清净的人倒是不怕也不急,只是撑着脸望着帝后,嘻嘻讨饶一笑,“您们知晓了呀。”
她说完见天子脸色阴沉,便立刻伸手抓了明后的袖子,“阿绾没想扰了您们!”说着眼珠子乌溜溜一转,冲自己爹皱皱鼻子祸水东引,“这事也不过如此,只觉得疼了,父皇作甚天天抱着您不松手?”
一句话便把宋显的所有要发作的话全都硬生生地堵在了嘴里,被宋允双手抓了袖子的萧令明却也不知是怎么想的,竟张口就来了句,“那定是那贱人不行,又不是孤不行。”
惹得宋显贴着他话尾就无语了句,“明儿!这是该说这事情的时候吗?”又转向宋允,伸手一指“你,你,你……“你了半天没你出什么,转对外横手一指,”兰亭!外头那个贱人什么来路,查出来了么?!”
宋允一听,卒然变了脸色,“父皇,您查他出身,总不会要我嫁他吧?”一边伸手悄悄去扯萧令明的衣袖,眼睛抽筋似地给他使眼色。
宋显对被女儿一央就要出来和稀泥的萧令明横了一眼,反问宋允,“那阿绾要如何?”
就在等宋允正在想个一二三的章程时,萧令明便先冷着嗓子慢吞吞地开口了,“先把外头那贱人带进来。”
被宫人拖进来的谢堂脸上也不复百日面对公主时的镇定。他额角鼻尖都沁着豆大的汗珠,一见了明后和天子,便叩首在地,“臣知罪,臣万死!可陛下!娘娘!臣是因仰慕公主多时,又因一时得了青眼,情迷心窍这才至于此,臣愿迎公主下降,必……啊!”他话未说完,便被从床上赤足跳下来的宋允一脚踹在肩上,她力道不大,但谢堂一躲不敢躲,尽数挨了仰面摔倒在地。
方一抬起头,便见宋允抬手一指自己,眉眼森冷全然不复方才在床榻上的缠绵情致,“住口!当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心思么。”
明后伸手揽了宋允的腰往后拖了拖,漫不经心地训了一句,“宋允!亲自动手像什么样子。”随后抬起眼,环视了一圈殿内私下跪着的宫人,语调陡然变得严厉果决,“公主近身伺候的自己去掖庭领罚。”
天子却似从女儿的一句话里得了灵感,他蓦地嗤笑一声,面上骤然回到了平日里那副平易近人,宽和待下模样,“也是,一个博朕女儿一笑的玩意儿罢了。”
“阿绾,朕把他赏给你?”天子斜了女儿一眼,随意问道。
宋允听了缓缓走到谢堂身前,上下玩味地打量了他此时狼狈的模样一二,快速地摇了摇头,“不要,本就猜到是个什么玩意儿,没想到露出来了没趣味至此。父皇赐死吧,阿绾可不想这么个东西在碍在眼前。”
宋显便果决抬手,“捂了嘴拖出去赐白绫,别脏了宫里的地。”天子话音一落,便立刻有宫人得令上前捂了勃然变色的谢堂口鼻,在他的呜呜叫喊中把人生生拖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