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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生们猛然听见一声训斥,仿若听见郑夫子上课时的板子在案桌上重重一落,立马绷直了身体,屏气凝神,跪坐在蒙真周围,再不敢扭动一下。
不禁想,这蒙真何时变得跟郑夫子一样了,看着好凶的样子,不过他们既是听人讲道,也不好说什么,只端端正正坐着,不发一言。
“道不可闻,闻而非也;道不可见,见而非也;道不可言,言而非也。知形形之不形乎!道不当名。”
蒙真正忘我所以地给学生们讲道,郑夫子突然走了进来。大家一怔,眼里闪过一丝惊慌,纷纷要起身溜回自己座位上,郑夫子却一个扬手制止,“都坐着别动,请继续!”
学生们只好又跪坐回去,只这么一来,他们比先前更加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仔细,被郑夫子逮着罚抄书。
蒙真却跟无事发生一样,心平气静地继续讲他的道,郑夫子与诸位学生一起,坐在旁边静静听着。
就这样,师生们共度了一个意义非凡的下午。因着蒙真讲道有方,一些悟性好的学生听进了几耳朵,心不静的时候就来默念几遍静心诀,如此数回下来,大热天的还真就不那么容易烦躁了。
一个月很快,蝉鸣躁躁中倏地就过去了。七月二十日这天,天不亮考生们就来到贡院门口,蒙真没与学里的学生一起住薛明期舅舅家,他住在蒙鸿租来的民宅里,离贡院不远,走路一刻来钟。
蒙真是十八日下午来的京城,生活起居皆由蒙鸿照料。说起这个二儿子,除了话有点多外,其他地方却无可挑剔,三场考试都是他陪在蒙真身边。
“门开了,你回去罢,你爹我进去了。”此时的天刚蒙蒙擦亮,贡院门一开,考生们有秩序地排队进入,送考者不得入内,蒙鸿得了他爹的话后,要他爹放松心态好好考,等到他爹进到门里去了,他才转身离开。
蒙真提着考篮接受完衙役的搜身检查,进到里面又核实了一遍身份文书,之后由学政点名,在两名廪保的唱保声中拿了考引找到自己的坐号。
与上次府考时一样,这次院考蒙真运气也是极好,坐号非是臭号。院试由学政主持,考试分正试、复试两场,试八股文与试帖诗。
第一场四书文一篇,五言八韵试贴诗一首,二者皆有固定格式,即八股格式,且四书文要求不少于五百字。
随着一阵铜锣声响,天光骤亮。蒙真拆开考卷,先看了眼考试题目:
君子上达小人下达。
这是四书题,题目出自《论语·宪问》,意思是君子通达于仁义,小人追求于财利。
以此为题,做一篇不少于五百字的八股文。本朝科考制,凡科举考试,不论是大考还是小考,考试第一场均为八股文。
县试府试作为童生试,对八股文的要求没有那么高,只要语句通顺,文章达意,一般考官都会给过。
院试就没那么简单了。作为正式科举考试的最初一级考试,院试的八股文不仅要求通顺达意,还要结构严谨,文章新颖与众不同。
院试的四书题目主要取自《论语》,平日里郑夫子对他们要求极为严格,四书不只要背的滚瓜熟,每句话每个字的意思都要吃透,这样上了考场不至于见了题目不知道出自哪里。
为了做好八股文,蒙真曾在书坊买了不少优秀八股范文来模仿练习,他资质原就不差,加之勤学苦练,又得郑夫子和其他优秀同窗的指导,八股文做的倒也得心应手,下笔有神。
做完八股文已过午时,早上出来时蒙鸿给他烙了个大饼子,七月天气暑热依旧,饼子吃起来也不觉着凉,之后又喝了几口水,蒙真才开始做另一道五言八韵试帖诗。
赋得「清泉石上流」,得「流」字。
试帖诗也叫赋得体,因诗题前面冠有“赋得”二字所得名。试帖诗为科举考试中必考内容,县试府试考五言六韵试帖诗,院试以及将来的乡试会试考五言八韵试帖诗,可见其重要性。
郑夫子平日里也有让他们大量练习。与四书文一样,五言八韵试帖诗也需按照八股文的格式来,每韵上下两句为一联,首联“破题”,次联“承题”,三联“起股”,四、五联“中股”,六、七联“后股”,结联“束股”。每联一股,合成八股,是以又叫八股试帖诗。
试帖诗除了要按照文章的八股格式来,用韵方面也极为严格,仄起平收,每联的最后一个字必须押平水韵。
除此外,试帖诗还要求对仗工稳,除首联和末联不用对偶外,其余各联均要求严格对偶。
不只如此,试帖诗还要注重用典,即所用之辞要有出处,或是历史典故,或为前人所做辞句,忌牵强、堆砌和生僻,不然入不了考官的眼,可就要名落孙山了。
正是因为这些条条框框的束缚,试帖诗做起来才不容易。蒙真最不喜的便是儒家的这点,不管是人还是思想,都要被束缚在一个条框里,按着统治者的要求喜好来。
可他既已走上了科举这条路,也只能入乡随俗,按着朝廷规定的制度来。所幸这些题平时训练有素,他这会儿写起来倒也不觉吃力。
午后人身上容易起乏,蒙真因着系统给的灵力,用了之后活力满满,感觉文曲星附体,才思泉涌,下笔有神,一道五言八韵试帖诗题很快就书写在草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