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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祈反问:“你追杀了我一个多月,人数从五个一路增加到十四个也没能得手,难道还看不出来吗?”
刺首如遭五雷轰顶,哑声问道:“你……你既是金睛,为何要叛?”
“你既然能做追杀我的刺首,多少也该知道一点。”蓝祈叹了口气,露出了些微疲惫的表情,“这次被追捕的潜隐,不止我一个。”
“可你是金睛!”
刺首忽然激动起来,歇斯底里,一副多年信仰被无情摧毁的崩溃模样,“既是金睛,已经有了进出云熙阁的权限,是下任睛首的候补,半只脚踏入了心部!你为何要叛?!”
“连金睛都叛……你们睛部是要造反吗?!”
“睛部若是要造反,颐国早就亡了。”蓝祈略带嘲讽地摇了摇头,“所以我才说了,你们喙部不过是群指哪儿咬哪儿的狗,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刺首还要再说,莫染已经没了耐心,劈手夺过童玄手里的布团,重新塞了回去,转头问道:“金睛是什么?”
“最顶尖的潜隐。”蓝祈答道,“普通潜隐只依命行事,金睛则有自主判断和追查的权限,必要时可无令而出。成为金睛最基础的考核是突破云熙阁,而云熙阁代表的是全颐国最严密的防守,所以金睛几乎可以在整个颐国境内来去自如。这样的存在是连颐国王族都要忌惮的,不可能多。不过这是云雀内部的叫法,你们重央好像对我们有另外的称呼。”
童玄猛然想到了什么,轻吐了一口气,沉声道:“……游魂。”
轻飘飘的两个字,仿佛一阵不知从何而起的阴风,嗖嗖地刮过每个人的后颈。
对于重央的各路要员来说,游魂都是极为恐怖的存在。任何暗格密室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也没有任何机关陷阱能抓住他们,再严密的防守也能被轻易突破。家里能藏的任何机要文件、情报、信物,没有他们取不到手的。哪怕是贴身携带的东西,除非不阖眼不睡觉,否则只要一溜神的功夫就会被取走,不留任何痕迹、不出任何动静。有时候知道情报泄露,还是云雀为了震慑效果,故意放出去的消息。
重央朝中将这些最顶尖的云雀密探称作“游魂”,因为他们像极了那些能够穿墙来去、肉眼看不到的孤魂野鬼。
而这样极端危险的存在,他们眼前就站了一个。
好半晌,莫染突然笑了起来,墨蓝的眸子里杀机顿现,下一刻长剑就已经架在了蓝祈的脖子里,“你这么厉害的人物,我觉得还是死了比较安全。”
长剑前推,蓝祈雪白的颈项里慢慢渗出一道血痕。然而他却怡然不惧,连动也没动一下,缓声道:“可我觉得,我还是活着对你们比较有利一些。”
沉默了许久的三皇子此时终于走上前去,抬手将莫染的长剑推开,居高临下地盯着眼前的少年,慢条斯理地说道:“你听起来早有打算。今日会在此处遇到你,只怕……也不是偶然吧。”
蓝祈也看着他,毫不掩饰地点头承认:“是。我算过几条后路,殿下是最优先、最理想的一条。”
“……你很好。”
三皇子咧开嘴角,笑容里竟生生有了几分嗜血的味道,凤目里尽是冷意,“说说看你的打算。”
“我若是真心要逃,他们未必能堵得到我。”蓝祈轻声答道,“但我不可能一辈子逃下去,所以我需要一个足够强大、能从云雀手中庇护我的靠山,比如殿下。”
“云雀行事向来不留痕迹,殿下能察觉到这群荆刺的行踪,是因为我沿途替他们留了痕迹。没有做得太明显,但很有针对性,所以如果重央境内有人能察觉,大概就只有殿下的谍蜂。”
莫染闻言大惊,再是大怒,继而怒极反笑,转头对童玄冷笑道:“听到没有,你家路遥被人拿来当棋子使了都不知道!”
童玄不语,盯着蓝祈清淡的脸,神情凝重。
地上的刺首惊得再次瞪大了双眼,随即又颓然跌了回去。这一场势在必得的追杀,到头来竟是个请君入瓮的陷阱。
这便是传说中的金睛的实力。
“你倒是看得起我。”夜雪焕瞥了眼他的右膝,低低笑道,“若是我没有出现呢?你还能继续逃、继续布置,继续引诱我上钩么?”
“殿下这两年来一直在调查云雀的消息,只要对我做的布置有所察觉,就一定不会错过。”蓝祈看着他,漆黑的眸子里如有星光闪耀,“鸾阳已是云沿郡的边缘,再往东便是西南真正的繁华地段,殿下不可能放别国密探过去。所以只要殿下来了,最迟今晚,一定会动手。”
“如果过了今晚,殿下还没有出现,只能说明是我高估了殿下。”他看了眼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声音越发清淡,“自己做错了选择,死了也不冤。”
“……”
童玄捏紧了手中的长剑,背后竟已经渗出了冷汗。
蓝祈说得不错。云雀的行踪向来成谜,此次路遥得到情报,也对此十分存疑,猜测过可能是假消息,或者根本就是个陷阱。但三皇子却愿意赌一把,毕竟云雀的消息太过难得,宁可杀错不可放过。而且延北王世子也有着必须要和云雀接触的理由,哪怕是陷阱也非跳不可,这才一同南下。
如今看来,这的确是个陷阱,蓝祈拿自己当诱饵,把这群荆刺当猎物,还拿夜雪焕当捕猎的枪来使。他把夜雪焕的情报能力和行事风格摸得一清二楚,带着伤、顶着追杀,一路神不知鬼不觉地布下了这个连环陷阱。云雀咬了他这个饵,夜雪焕又咬上了云雀这个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