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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雪焕替他清理身体,轻柔的抚摩很好地安抚了蓝祈,僵硬的身体渐渐放松,竟就这样伏在他肩上睡了过去,额头抵着他的颈窝,满脸都是泪迹,呼吸声里还伴随着偶尔的抽泣,一看就知道是被欺负惨了,却偏偏睡得极为香甜,怎么摆弄都没反应了。
夜雪焕看着那安静乖巧的睡颜,一时竟有些怔忡。
他身为皇后嫡子,从小就备受瞩目,十三四岁开始就有人往他床上送各式各样的美人。当时觉得不屑且反感,谁送跟谁翻脸;后来楚后薨逝,又去边军待了这么多年,磨掉了性子里的张狂和戾气,学会了隐忍和权衡。
他一个大好年华的正常男人,有所需求也很正常,而且当中涉及许多复杂的利益牵涉,便也不是回回都拒绝。何况即使他声称不近美色,也总有别的手段来讨好他,还会变得更刁钻更难拒绝,倒不如干脆给人留条拍马屁的途径,他自己也更好掌控。但于他而言,这种事始终是交易,宠幸那些被送来的美人不过是一种表态,和在文书上签字盖章没什么区别,顺便也解决一下生理需求,不存在任何感情因素。
在他看来,比起单纯的宣泄,把床伴逗弄得意乱情迷才是床笫间最大的乐趣所在;比起自己爽快,床伴爽快才是对一个男人能力的肯定和认同。那些送来的侍童使女多半受过调教,随便摸两把就能动情,一看就知道是演技,毫无成就感可言;一个个都使尽浑身解数地服侍他,根本没人敢真正放开了享受,也就没什么让他施展的机会,索然无味,所以他往往也很敷衍。有时候实在提不起兴致,甚至就在床上象征性地坐一会儿便罢。
即便偶尔会有对他胃口的,一夜之后也照样送走,免得被人看出了喜好,留下可乘之机。
日子久了,就留了不少恶名。比如什么三皇子喜欢单刀直入、不屑怜香惜玉;三皇子花叶不沾身,床上从不留人过夜;三皇子流水无情,服侍过一次再不会有第二次。
虽然名声不好听,但他也懒得辩驳,免得底下那些溜须拍马之人太过蹬鼻子上脸,也省得那些使女侍童生出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
于是被送到他床上的人一个比一个懂事机敏,谁也不敢和他多啰嗦,服侍之后都自觉离去,连味道重的脂粉熏香都不敢用,生怕在三皇子床上留了气味,惹他不快。
所以方才的内侍和使女才都一副活见了鬼的表情,三皇子完事之后居然亲自带着人来沐浴,这种盛宠何曾有过,不是见了鬼就是根本没完事,不赶紧跑远点,听到什么不该听的,还不得被杀人灭口。
他不排斥这种敬畏,但时间长了,总难免有些……寂寞。
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有人敢真的在他怀里睡着——哪怕是被【哔】昏过去的。
从来没有哪一次让他像今天这样满足过。堂堂一个皇子,说起来可以坐拥天下,结果也就这点追求,想想还真是悲哀。
蓝祈的身体青涩而敏感,一点暖情的药膏就让他不能自已,那副不知所措、只能向他求救的模样实在太过可爱,逐渐欲求不满起来的表情也太过诱人,最后怯生生、颤巍巍的一句“想要殿下疼我”,真真差点要了他的命。
那样淡漠疏离、极度压抑隐忍的人,主动向他打开了身体。虽然是借着酒劲,终究是向前迈了一大步。
再对他好一点,再宠爱他一点,他会不会就把那颗真心交出来?会不会就乖乖地在他怀里,把他柔软的那一面全都展现出来?
光是这样一想,心里便像是被针尖一下下地扎着,钝钝地生疼。只有在这样意识不清的情况下,蓝祈才会把自己的疼痛表现在脸上。之前直接拿酒浇伤口都面不改色,真不知他怎么就能对自己残忍严苛到这般地步。
如今想起来,第一次心动的时候,大概就是初见的那天,蓝祈站在他面前,被他掐住了纤细的颈项,分明也在紧张害怕,却依然站直了身体,用那双黑白分明的杏眼迎上他试探的目光。
那样骄傲的姿态,一下子就勾起了他征服的欲望。
后来又看到他坐在角落里处理伤口,明明疼得小腿都在抽搐,脸上却什么表情都没有,像是暗巷里默默舔舐伤口的野猫,倔强而孤独,看得他莫名就起了火。
什么欣赏他的本事、拿他当饵来钓大鱼,大概都不过是想要他留在身边的借口。让他假装自己的男宠、在人前各种表演,也不过是想堂而皇之地宠爱他。对他无条件的顺从如此恼怒,也只是有了些不太好的想象,怕他若是在别人的庇护之下,也会对“侍寝”这样非分的要求点头。
不惜变得如此卑劣下流、斤斤计较,只是想要得到他。
想把这只小野猫捡回来,抱在怀里好好安抚,驯化成只属于自己的小家猫,允许他保留下用于自保的尖牙利爪,只在自己面前收起所有的防备,软绵绵地打滚撒娇。
如今这只小猫儿终于对他生了依恋,分明应该是满足的;可心里却还是痒极了,迫不及待地想要向他索取更多。
夜雪焕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有哪里不太正常了。
恍然之间,就想起了某人曾经和自己说过的一句话。
——这世上有些人,看到的第一眼,就知道他是特别的。
当年不以为然,此时竟似乎有些明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