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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回了督府,夜雪焕抱着蓝祈下了马车,悠然往自己的住处走。魏俨看在眼里,心里多少有些明白了楚长越之前没说完的那句话,不由得忍俊不禁,随即又觉得心口泛苦。
夜雪焕何尝不清楚,以他自己和蓝祈的身份,很难有什么好结果,但他却毫无畏惧。他可以这样毫不掩饰地宠着蓝祈,愿意放手去争取,是因为他有着去拼的底气,有着去赌的本钱。他对蓝祈势在必得,而一旦他表现出了这种意愿,再大的阻碍也无法让他退缩分毫。
夜雪薰当年就更是夸张,为了莫染什么都做得出来,生生让延北王世子这样一个花丛狂蜂舍了三千弱水,只栽在他这一瓢上。到如今,整个重央权贵圈子里几乎都心照不宣地知道了他们两人的关系,但无论是南宫皇后还是延北王夫妇,甚至是当今皇帝,无论愿意与否,都只能默认了。
他们夜雪氏的人似乎骨子里就有着这样的气魄,认定了的事就绝不回头,真的发起狠来,天地神魔都要退避三分。魏俨钦佩这样的执着,但有些事,不是单凭勇气和努力就能得偿所愿。哪怕他愿意飞蛾扑火、不顾一切,有些结局也早已注定。
——高高在上的皇子,永远也无法理解寻常人求而不得的无奈。
小说明:亟(qì)雷关
亟(qì):屡次
意思就是经常打雷~
第21章 狡蝉
夜雪焕带着蓝祈去沐浴更衣,又用了晚膳,很是一副悠闲的架势,仿佛昨晚的一场刺杀根本就不曾发生。
然而这位三皇子越是不动声色,底下的官员才越是惴惴不安,不知他究竟打的什么主意。事到如今,赵英心里也没了底,但终究已经被人拴在了一根绳上,只能领着红龄前去拜谒。
虽说已是准备休息的状态,但夜雪焕毕竟是个皇子,外人面前不能过于随意,依旧是一身齐齐整整的装束;蓝祈却是一副懒懒散散的小模样,头发半干不湿地散着,单衣松松垮垮地披着,裹着条小毯子,被夜雪焕抱在身前,双手捧着银碗,慢慢吞吞地喝药。
红龄刚一进去,正迎上蓝祈黑白分明的杏眼,漆黑的瞳仁里似有两团安静的小小火焰,不由觉得心头一刺。看着那张冷清淡漠的小脸,就仿佛被带回了很多年前的某一天,同样是这样一双眼睛,同样地刺到了她心里。
然后她想起来,自己的确是见过蓝祈的。只是那已经是太过久远的事,当年的蓝祈不过还是个五六岁的幼童,她不相信时隔这么多年,他还能单凭一眼的印象就认出她来。
她至今不能确定自己的身份是否暴露,无法判断三皇子是否别有用意,当即不动声色,跪下行礼,低声道:“民女见过殿下。”
声音里甚至还有几分怯意,忐忐忑忑,显得极为柔弱。
夜雪焕和颜悦色地让她起身,微笑道:“赵总督都与你说了吧?”
红龄恭顺答道:“是。殿下厚爱,民女深感荣幸。只是身处天家庇佑之下,一切都是属于天家的,不敢要殿下赏赐。”
夜雪焕莞尔,转头对赵英道:“听听,到底是做生意的,当真会说话。”
赵英唯有赔笑称是。
夜雪焕又对红龄道:“天家做事,就更加要讲个理字。我买你的酒,自然该付你钱,否则岂非落个吃白食的名声。”
红龄惶恐回道:“民女不敢。殿下果真不负贤名,民女好生钦佩。”
说着果真就露出了些许敬畏又钦慕的神色,自然得完全没有半点矫造的痕迹,仿佛当真是发自内心。
赵英看在眼里,心中震惊无比,这哪里是他所认识的红龄,整个人的神情和气质,说话时的语气和口吻,甚至连声音都不尽相同;分明是同一张脸,却仿佛成了截然不同的另一个人,收起了那种张扬的妖媚,似乎就真的只是个温顺谦恭的良家妇女。分明早知这女人的本性,却不禁要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
夜雪焕也表现得十分温和,仿佛就真的只是个亲民随和的皇子在接见平民;蓝祈也毫无反应,缩在夜雪焕怀里闷头喝药,乖巧无比。
双方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困局里,红龄不清楚夜雪焕是否察觉自己的身份,夜雪焕也不清楚红龄是否察觉身份暴露;且彼此都知对方狡诈老练,不敢多做试探,你来我往的对答之间没有半点含沙射影、意有所指的内容,谈了半天,原地打转。
蓝祈听了一会儿,便知多说无益,将空了的药碗摆到案几上,靠在夜雪焕肩头,小小地打了个呵欠。
夜雪焕会意,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蓝儿还病着,我就不多留你了。待南巡之后,你将酒钱一并结了便是。”
红龄点头称是,态度诚惶诚恐。
赵英领着她出去,待远离了三皇子的住处,才惊觉背后已是一身冷汗。
红龄背对着他,低笑道:“果真名不虚传。”
虽是在笑,声音里却透着一股子冷意,浑身都仿佛散发出锐利的杀机,与她之前所有的形象又都不同。赵英心中有些怵,但看这女人难得受挫,哪怕是一条船上的人,也颇觉痛快,暗暗冷哼了一声。
红龄仰头望着漫天的繁星,喃喃道:“这两个人在一起,不好对付啊……”
她的语气是纯粹的感叹,嘴里说着不好对付,却似乎完全没有感到为难,反倒愈发兴致高昂,棋逢对手一般的兴奋。赵英看着她这副模样就觉得烦躁,忍不住问道:“既是个金睛,我那暗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