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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雪渊眼神骤冷,夜雪焕却笑道:“我也没想到。所以,刘相应该也想不到。”
夜雪渊若有所思,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蓝祈就在此时恰到好处地动了动,没睁眼,只轻轻在他肩头蹭了蹭,嘟嘟哝哝地抱怨:“你别说话了,让我再睡会儿……”
夜雪渊眼角跳了跳,他其实明白夜雪焕的意思,所以倒并不生气,只是觉得他这小男宠配合得未免太好,胆子够大,反应也够快,装得还够像,的确难得。蓝祈的名声在南巡期间就已经在朝中传开了,但真正知道详情的人少之又少,多半都是以讹传讹;夜雪渊自然知道得要多一些,却也没想到蓝祈会是这般人物。
思量片刻,他突然走上前去,一把抓起茶盏掷在地上,啪啦一声,碎瓷片四散溅落,茶水里的小白花委顿在地,看上去甚是可怜。
“夜雪容采,你莫要欺人太甚!”
莫名其妙地大骂一句之后,夜雪渊一脚踹开书房大门,扬长而去。夜雪焕好笑地摇了摇头,怕是他二人大吵一架、不欢而散的消息,明日就要传遍朝堂。
蓝祈睁开眼,漆黑的眸子里清亮清亮的,半点睡意也没有。
今日是夜雪渊来得突然,刚好撞上蓝祈在午睡,这才演了一出;往日里夜雪焕与人议事时,虽不避讳他,但他向来是不参与的。他只会在一旁看着、听着,从一些细枝末节去猜测、推演,从而提炼关键情报。
蓝祈是最顶尖的云雀金睛,除了卓绝的轻匿两术之外,更有着敏锐的判断能力,能用最短的时间从海量的信息里找出最有用的,甚至是整合推断出更深层次的内容来。
他比寻常人算得更快、想得更远,所以夜雪渊或许只看到了接下来与刘家的争斗,可蓝祈却知道,这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开始。一旦刘家被除、太子失势,楚家必然要开始扶夜雪焕上位,到时候就是夜雪焕和楚家的争端。而一旦皇陵开启,取出了广寒玉,南宫家也必然会蠢蠢欲动,那又是夜雪薰和南宫家的争端。
重央朝注定要在这一代发生大变革,皇族与权臣之间的争斗注定要在这一代爆发,三家之间牵一发而动全身,刘家只要一动,立刻就会失衡,到时候朝局如何动荡,如今根本无法预料。
夜雪焕倒似乎完全不担忧,笑着捏了捏他的鼻尖,“还睡不睡了?”
蓝祈摇摇头,自己坐到一旁。少主从案底溜了出来,爬到他膝头,求安慰似的用脑袋蹭他的手。蓝祈摸摸它越发圆润的肚子,它就仰着肚皮躺了下来,蓬松的大尾巴却在夜雪焕腿上扫来扫去,倒真有些像个撒娇的孩童,一面赖在娘亲怀里,一面还要把爹爹也霸占着。
蓝祈把下巴抵在夜雪焕肩上,叹了口气道:“儿子越来越重了。”
夜雪焕笑道:“那就让它滚。”
蓝祈嗯了一声,却也没真的把少主赶下去,揉着它肚子上的软肉,听它发出了满足的呼噜声,几乎都快回想不起最初捡到它时的模样。
——它才是真正不识愁滋味的小猫儿,无论什么样的风雨,都再也落不到它身上。
蓝祈轻声问道:“容采,你累么?”
“还没到我可以喊累的时候。”夜雪焕失笑,“你呢?累了?”
蓝祈摇头,答得毫不犹豫:“我陪你。”
听起来倒像是再日常不过的对话,轻轻巧巧的三个字,便又是一句不离不弃的承诺。夜雪焕并不多言,只将他揽了过去,亲了亲额角。两人安静地相拥着,中间夹着一只胖猫,倒真有了些一家三口的味道。
蓝祈看得很通透,所以他很清楚接下来所要面对的是什么。夜雪焕并不怀疑他的觉悟,只是到底未曾经历过,再怎么自负,终究还是会怕的。他一遍又一遍地承诺宣誓,说到底也是因为不安。这种时候,任何言语上的安慰都没有作用,唯有带着他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殿下,落雪了。”
童玄想要去关书房的门,却见外面不知何已飘起了细白的雪珠,落到地面和屋檐上,转眼就没了踪影。可若是就这样落一晚上,明日便会是一片银装素裹。
丹麓城里落了初雪,便算是正式入冬了。
第57章 梅语
十一月中旬,颐国使臣正式入朝。
尽管谁都知道颐国遣使是为了赵英一案,实际上就是道歉赔罪,但明面上还是以友邦礼仪相待,当晚就在鸿胪寺内大肆欢宴。左右两相作陪,礼部尚书主持,除了年纪最小的五皇子之外,其余四名皇子全部列席。
看起来倒是极为隆重,然而皇帝本人却以身体欠佳为由,走了个过场就早早离去;这阵仗与其说是厚待贵宾,倒不如说是在仗势恐吓。
颐国此次的使团由其监国带队,人数不算太多,但当中带着一个亲王,态度上可谓诚恳,至于私底下是什么心思,都不过是心照不宣。
颐国官制与重央不同,重央设左右两相,右相为众臣之首,原则上统领六部,辅持朝政;左相虽然权限不如右相,却领御史台,有弹劾之权,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相互掣肘。而颐国的监国这个职位却相当于左右两相兼备,虽说颐国是个小国,但这监国一职也能算是手握一小方风雨了。
监国名叫谢子芳,看起来还不到三十岁,无论身段长相都属极品,眉眼间甚至有些不辨男女的魅惑感,言谈举止之间却又有几分名士风流,可以说是个名副其实的美男子。再结合颐王好色的评价,只怕这君臣之谊也是从床上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