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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那双澄明的凤目直视着林熙泽,眼神里三分恳切三分落寞,三分隐而不发却又无可动摇的坚定,还有一分兄弟之间的拳拳情谊,看得林熙泽一时语塞,竟都说不出话来。
——他如何能辜负了这份信任和看重,如何能教夜雪焕有一丝一毫的为难。
夜雪焕见他不答,眼色黯淡下来,涩声叹道:“罢了,你若实在不愿,日后我不再带蓝儿来亟雷关就是。”
林熙泽心中一紧,立刻就脱口而出,声音大得震耳欲聋:“我没有不愿!他很好,他真的很好!你不要不带他来……!”
话音未落就觉得说错了话,一张脸又涨得通红,恼恨地跺了跺脚,拉开房门,头也不回地跑了。
夜雪焕收起表情,眼中精芒一闪,缓缓露出一个属于胜利者的微笑。
程书隽在心里默默鼓掌,不愧是他家王爷,不战而屈人之兵,退敌于千里之外,段位真不是一般的高。
蓝祈到底还是被那一嗓子吼醒了,不情不愿地睁开眼,哼哼着讨水喝。他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夜雪焕灌给他那口酒的瞬间,但仅凭腰间的酸软程度,他也知道夜雪焕昨晚是如何折腾他的。
他并无埋怨,夜雪焕平日一直都在迁就他,偶尔想玩些刺激的,他也乐意配合。只是感慨自己实在是娇气了太多,上一次醉酒时整整喝了三杯,一夜纵欲之后还能活蹦乱跳地去暗探,如今却足足睡到快要过午,还瘫着不想动弹。
他隐约觉得昨晚好像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但又实在记不起来;出于对夜雪焕的信任,也懒得追究,让他喂了半杯蜜水,懒懒散散地打了个呵欠。
程书隽又默默感叹,蓝少爷这刚睡醒的小模样,任谁看了都要心跳加速,林熙泽其实是个无辜的受害者啊。
夜雪焕让下人用热水浸了帕子,给蓝祈擦了擦脸,笑道:“小懒猫,起来吃饭了。”
蓝祈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但显然没有要下床的意思,只伸手勾了夜雪焕的脖子。夜雪焕失笑,也只能惯着他,拿外袍一裹就把他抱下了床。
昨晚做得太厉害,今日只能清淡饮食。蓝祈小口小口地吃着粥,忽听夜雪焕道:“亟雷关内已无甚要事,不过是些人员调动和交接,要不了太久,你明日先回千鸣城去。”
蓝祈漫不经心地点点头。
这本就是早已商量好的事,千鸣城里的大戏总要夜雪焕不在才能演得精彩,但蓝祈离不得他身边太久,超过两个月,噬心之苦便会由轻到重地重新发作;亟雷关之行少说也要一个多月,期限卡得很紧,只要巡关期间有任何意外,会拖多久就说不好。蓝祈表示可以忍受,夜雪焕却如何舍得,最终还是先带他来了一趟,等巡关之后再让他先一步回去。
原也不必赶那么急,但夜雪焕不想再让蓝祈在林熙泽眼皮子底下晃悠,何况还有几笔账要好好算算。
蓝祈未曾有疑,第二日便即启程。许多人前来送行,关系好的纷纷打趣,直骂夜雪焕小气,非要金屋藏娇,连看都舍不得让旁人多看。
夜雪焕一本正经地回道:“蓝儿还要回去持家呢。”
当然这个“持家”的含义只有他两人懂,其他人也不过当个暧昧的笑话;直到后来千鸣城里传来消息,知道他是如何“持家”的,这些将领们才后知后觉地感慨:“小蓝少爷可当真是对我们手下留情了。”
林熙泽并未去送行,躲在远处偷偷望了两眼,内心无比挣扎。
他不知道夜雪焕究竟是发现了他的小心思,还是单纯认定他不待见蓝祈;但无论是哪一种,如此迅速地把蓝祈支走,就是不想他们再有所接触了。
他一方面觉得羞愧,觉得自己十分无耻,另一方面又为今后可能再也见不到蓝祈而失望难过,深恨自己当初为何要表现得如此混蛋,以至于到了最后分别,蓝祈都还觉得他是个一无是处、毫无建树的顽劣少年,甚至是一个酒后无德的偷窥者。
——更有甚者,蓝祈根本就不会想起他,只会把他当做一段不愉快又不重要的回忆,一觉醒来便抛诸脑后。
如果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滋味,那真的是太苦了。
而且这种苦还无处可诉,只能自己往肚子里咽,真正的苦不堪言。
天上雷云滚滚,倾盆暴雨如约而至,一如他的心情。
蓝祈一走,夜雪焕就凶光毕露,以玩忽职守为由,罚了所有玄蜂侍卫半年俸饷,并集体在暴雨中蹲了一下午马步。
侍卫们自知失职,不敢抱怨,转而迁怒林熙泽,往后几日里看到他就翻白眼,然后特意在他背后用正好能让他听见的声音嘀嘀咕咕:“蓝少爷一走,王爷脾气就变得好差……”
“你那是没见过之前蓝少爷失踪的时候,王爷简直就是个大炮仗,谁碰炸谁。”
“别说了,都怪这臭小子。”
林熙泽真实地感受到了万箭穿心的滋味。
夜雪焕对此一律持放任态度,并让程书隽去军中挨个询问,哪些人和蓝祈玩过牌,输了多少,统统原数还回。将士们十分感动,纷纷信誓旦旦地表示,以后若蓝祈再来亟雷关,绝对不再和他玩牌了。
夜雪焕十分满意,这才高抬贵手,把全面禁止杨牌的成命收了回去。然而即便如此,在他离开之前,怕是都没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玩杨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