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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端端的朝会,硬是让他开得像菜市一般,商贩自卖自夸,主顾货比三家,一方漫天要价,一方坐地还钱。再配合几个早与他串通好的心腹,看似积极荐人,实则却在故意拖慢进度。
他一直藏着掖着,直到回朝才被夜雪权捅了出来,人人都以为他要大动干戈,搅出一场腥风血雨,从仙宁回来之后就都严阵以待,却没想到他居然无耻地用了一个拖字诀,而且拖得惨无人道。
重央自立朝以来还从没经历过如此盛况,一连二十余日,日日开朝,从卯初开宫门到酉末宫门落锁,从日未出到月将升,宣政殿里的朝会一开就是一整日,朝臣们站到两腿发颤,议到喉咙冒烟,莫说是赏顿午饭了,连口茶水也没有。偏偏皇帝本人稳坐正中,陪着一起不吃不喝。
能常上宣政殿的都是三品以上大员,平日里养尊处优,即便是武将出身也远不如在军中时那般身强力壮,头几日还能唇枪舌战,但接连二十余日起早贪黑,便是铁打的也受不住,又不敢和皇帝矫情叫屈,只能拐弯抹角地让皇帝保重龙体,不要太过辛劳。
然而不知为何,朝臣们日渐萎靡,下朝之后人都是恍惚的;皇帝却每日精神抖擞、红光满面,成了仙似的不知疲倦。
户部以“云西”统称三郡,本就有试探之意,但皇帝显然没有设“云西总督”一职的打算,西南总督自赵英之后也一直空缺,夜雪渊又不明着说不再设此职位,可只要有人提人选上来就各种挑刺驳回,最后就成了“日后再议”,但是个人都看得出来此事已经没得议了。
其余事项也都类似,皇帝每每都认真听取每个人的意见,温和得像是毫无脾气,但只要不如他心中所想,最后的回答都是“不”或者“再议”。
如此磨了二十余日,再有多少热情和锐气都要让他磨没了。
软刀子杀人最为致命,显然皇帝已经彻底学坏了。
五月已至,天气逐渐转热,朝中却才堪堪议到扶年郡下城督一级的五品官员,还几乎都是皇族亲信。这还只是“士农工商”中的第一项,若后面的大小事务全都要这么议,没人耗得起。
卢秋延这才假惺惺地劝皇帝要体恤臣下,切莫操之过急;许多朝臣也纷纷服软投降,表示自己能力有限,在此事上已无法再为皇帝分忧更多。
夜雪渊见时机成熟,这才叹了口气,装模作样、勉为其难地拿出了自己的方案。
首先在官员派遣上,六品以下不由朝廷直接任命,而采取自荐的形式。凡有意愿赴云西者可上自荐书,言明想赴云西的理由和有意向的职位、自身优劣,或可提些对云西建设的想法,以证明自己足以胜任。朝廷则调取自荐者的任职履历,考察其为官期间的政绩和民望,再考虑是否采用。具体事宜交于熙云侯负责,因云西如今用人量巨大,除了原颐国的降臣之外,哪怕是没有为官经验的新人亦可酌情任用。
汜阴汜阳两郡暂时先由扶年郡一并管辖,户部、工部、礼部协同组织两郡城镇修缮,传授当地百姓更为先进的农耕渔牧之法,同时开设学塾,以礼教去其蛮夷之风,再逐渐选派官员,按照重央的规范建立秩序。届时若扶年郡中有表现优异者,可直接擢迁去其他两郡。
此外,边境线西迁,沿扶年和汜阳两郡的西线外围修建霰沙关,原云水关保留,但不再需要通关文牒放行。
新的西线边境外是沙漠,无甚强敌,但多有沙寇,拟驻军六万,待修建完成后进驻。西南边军匀出一半进驻西越,再从商台和云沿两郡抽调驻军,连同之前的小部分征西军一起,暂时负责三郡安保,待稳定后再自行征兵。
在商贸方面,优先恢复西域通商路线,开放扶年郡的药材和香料交易,减免三郡赋税,鼓励西域异商在云西就地贸易;再从南荒矿上调派经验丰富的矿工、冶师,接管西部边境沿线的沙漠金矿,在霰沙关就近建立工坊冶金,视情况下放民间流通。
最后,允许三郡的原住民东迁入云水关内,但仅限平民,家产雄厚、三代以内无任何亲缘参军从政者,可举家迁入商台或云沿两郡其中之一,三十年内本分守己方可继续内迁。
一系列的政令如行云流水,把满朝文武都看得瞠目结舌。三郡的官员几乎都交给楚长越来选,云水关和霰沙关实际上都由南府掌控,调派的商台和云沿驻军也早已是夜雪渊自己的人,云西三郡等于是被皇族和保皇派牢牢攥在手里,只分了点肉渣子出来,偏偏一群人还当成香饽饽一样抢得筋疲力尽,敢情皇帝这二十余日来都在看他们耍猴,实际上早已把方方面面都谋划妥当了。
夜雪渊当太子时一直被人诟病无才无能,所以谁也没想到他会陡然拿出如此缜密周全的计划来,就算想要反对,一时竟也挑不出什么大毛病;何况万一真反对了,他轻飘飘再来二十日朝会,那这满朝文武怕是有一半都要为国捐躯,所以也只能咬牙让他一锤定音。
当然这不过只是云西发展的基础和框架,用路遥的话说,这是一项道阻且长的“西部大开发”工程,就算楚长越有三头六臂也远远不够。
想让云西追上重央其他地区的经济政治文化水平, 必须举国帮扶,施以各种优惠政策,而最首要的就是同化两边民众,让云西地区充满对重央的归宿感,同时也要让重央人对云西地区充满认同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