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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并不远,但雨越下越大,油纸伞倾颓下来,在倾盆的大雨中显得十分单薄。
朦胧的雨雾里看不清楚前路,他们一路向前,谁都没有再开口,只有重复单调雨声萦绕在耳边,让这条路变得很远,看不到尽头。
“牧将军,雨太大了!”侍卫们跑上前来阻止他们,“咱们歇息一会儿,躲躲雨再走吧!”
牧轻鸿看向燕宁,但燕宁好似完全没有听到侍卫的呼喊,只埋着头往前走,甚至加快了脚步!
牧轻鸿顿时也顾不上别的,只得追了上去。
太子的葬礼并不如以前燕国皇室举办葬礼时那样在祖陵举办,而是被牧轻鸿特意设在了前朝大殿,以燕国最高规格举办,规制皆参照燕国皇室的制度。
如今的前朝大殿,又变了一个模样。
燕宁自小在宫里长大,见过平日里前朝大殿肃穆庄严的模样;见过典礼时四处装点着喜庆装饰的模样;也见过梁国军队破城时四处断壁残垣、充满硝烟鲜血的模样。
燕王是个开明的君主,长孙皇后是个见识卓然的主母,他们允许燕宁跟随太子太傅一起学习,也允许燕宁跟着太子一起上朝。
她从小便牵着太子的手,追着太子的后脚跟,曾在曦光微亮时爬过几千道白玉石阶梯,也在肃穆的朝堂上靠着雕龙画凤的柱子打过瞌睡。
李丞相爬满皱纹的手曾慈祥地摸过她的脑袋,王将军布满老茧的掌心曾经牵过她尚且稚嫩的手。
而如今,只有寂寥的雨砸在大殿内的每一寸白玉石阶上,窗外殿上,却挂满了纸扎的白花,被风吹起,翻飞出哗啦啦的响声。
那是一种热闹的冷清,很容易让人产生错觉。
燕宁跑到大殿门口,却忽然踌躇起来。
厚重的殿门把幻想和现实切成两边,这一刻,她真切地明白了太傅教过的“近乡情怯”是什么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呢?她说不上来,但就在这离家乡最近的地方,有一股孤独和惶恐汹涌地向她袭来,一整个淹没了她。
忽然,头顶笼罩下来一片阴影,燕宁抬头一看,是牧轻鸿。
他举着伞,很安静地站在她身后,眼睛黑沉沉的,像即将落雨的天。
“去吧。”他说。
燕宁仍然维持着抬头的动作,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的眼睛。
“去吧。”他又说,轻轻把她推进了殿内。
燕宁走进殿内,只见殿内停放着几具棺椁,一些宫人身着白衣或跪或立,侍奉在一旁。
不止是太子,燕王、长孙皇后、燕扶、燕鹤和燕孔都在此处。
燕宁挨个看过去,他们脸色是毫无生气的苍白,神情却十分安详平静,身上的血污都被洗净了,还换了一身新的宫装,看起来只是安静地睡着了而已。
这昔日热闹而繁华的大殿,如今却是这些棺椁最后的归处,燕宁举目四望,仿佛又见来来往往熙熙攘攘的朝臣在争执吵闹,然而转眼又归于虚无。
她的朝代换了名,她的子民改了姓,她的父母兄长曾受万人敬仰跪拜,却死在无人问津之处,沉睡在空无一人的大殿里。
燕宁把手放在冰凉的棺椁上,久久不语。
身上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燕宁头也不回地说:“虽然……”
她停顿了一下,没有说出太难听的话,但任谁都能听出她的言下之意。
“但是,还是要说……”燕宁放轻了声音,“谢谢。”
“不必。”牧轻鸿沉声道,“不是为了你,而是因为他们都是值得尊敬的人——至少大部分是。”
“是吗?”燕宁记得,梁国军队势如破竹地碾过其他几国时,他们的王室可没有这样体面的待遇。
牧轻鸿没有回答,燕宁也没有心力再去求一个不知存不存在的答案,她想,还是那句话,君子论迹不论心。
他们沉默着比肩而立,不知过了多久,屋外雨声渐歇,燕宁不再低头看着棺椁里亲人苍白的面庞,而是抬起头,痴痴地遥望着窗外的雨点。
雨停了,最后一点雾也要散去了。
“别走,别走……”她喃喃着说。
忽然,燕宁推开牧轻鸿,便往窗外冲去!
她脚上的锁链很紧,在行动中发出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