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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重锦正与一名青衣男子交谈着什么,忽见一人行色匆匆闯入,他认出是清疏身边的宫人,连忙止住话题,凝眉问:“何事?”
来人慌张道:“陛下,皇后殿下不好了!似乎是……突然失心疯。”
谢重锦脸色一变,立刻起身向外赶去,连声招呼也来不及与青衣男子打。
青衣男子目送他离开,微微蹙眉:“从未见陛下如此紧张过。”
若他没看错,听闻皇后出事,陛下眼里一闪而过的神色……是恐惧罢?
……
谢重锦一路十万火急赶到重雪殿,就见宫人跪了一地,地上一片狼藉,汤水、饭菜与盘子碎片七零八落。陆雪朝一袭白衣被饭菜染得脏污,手背烫红,身量单薄,目光空洞,神情脆弱无助。
“清疏!”谢重锦心一紧,立刻上前抱住他,也不顾弄脏衣裳。
“都退下!”他冷喝一声,不让陆雪朝狼狈的样子继续被那么多人看到。
宫人们如蒙大赦,立刻退出去。
陆雪朝骤然落入温暖怀抱,眼神也仍没有焦距,咬着唇,不停在发抖。
谢重锦语气温柔下来:“清疏,是我。看看我,我是怀允哥哥。”
陆雪朝缓缓抬头看他,像在看不认识的人。
“你骗我。”陆雪朝嗓音嘶哑,掌心攥着一枚尖利的白瓷碎片,状若癫狂,“怀允哥哥不会去找别人,你是玩家,你不是他——滚!你滚!”
他突然歇斯底里起来,像饮恨发泄,像泣血控诉:“为什么都要和我抢他,他是我的爱人,我只想和他安安稳稳过一辈子,为什么每一世都不放过我们,为什么一次都不肯放过我们!我不想被他杀一次又一次,我更不想一次又一次去杀他!”
锋利的碎片被捏紧,掌心渐渐渗出鲜血。
那抹鲜红刺痛谢重锦的双眼,无数世陆雪朝死在眼前的画面又浮现上脑海,让谢重锦身子也战栗起来。
“……清疏。”谢重锦把人抱紧,颤声安慰,“没有去找别人。我是去和柳雁声商议把执掌后宫之权移交给你,还有把普通妃都遣散掉,只留下和剧情有关的剧情妃……我已经摆脱控制了,你忘了么?我们已经看到希望了,我们在想办法改变剧情,我们会一直自由的。”
“别怕,清疏,别怕。”谢重锦不知是在安慰陆雪朝,还是安慰自己。
……他此刻的恐惧,并不少于陆雪朝。
陆雪朝一怔,眸色渐渐清明起来,攥着碎片的手越来越松。
“对不起,对不起清疏,以后一定不离开你,我做什么都提前告诉你,每时每刻都陪你。”谢重锦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哄着他,“那些事不会再发生了。”
“哥哥……”陆雪朝扔掉碎片,伏他怀里抽泣,“我装不下去,我一天都装不下去,我太害怕了,我怕我一醒来发现这又是个梦,怕你又被人控制,怕这辈子过去,我们还有无穷无尽的下辈子……”
“我受不了,我真的受不了。”陆雪朝重复着一句话,“我一次都受不了……”
谢重锦替陆雪朝擦着眼泪,心痛如凌迟,看到陆雪朝烫伤与被碎片割伤的手,眸中戾气丛生。
他们满身狼藉相拥在一起,像溺水之人抱住浮木,两个遍体鳞伤的人在冻毙的前一刻相互取暖,勉强寻求一条活路。
“你手受伤了,我先给你处理伤口,然后喂你吃饭,好不好?”谢重锦温声道。
陆雪朝失神片刻,微红的眼睛望着谢重锦,慢慢点了点头。
第15章 良药
陆雪朝精神状态不对劲,手脚冰凉,软弱无力。谢重锦把他抱上床,耐心地替他褪去被饭菜染脏的衣裳。
仅着一身中衣的青年缩进被子里,抱膝坐在床头,眼睫低垂,唇瓣紧咬,面色白得毫无生气。分明是谪仙般的人物,被折磨得像只厉鬼。
谢重锦心如刀绞,低头牵起陆雪朝的手,细心为他包扎伤口,一点点抹上烫伤膏。
陆雪朝的手很漂亮,修长如竹,白皙如玉,骨节分明。谢重锦看过这双手提笔写字,写出惊才绝艳的文章,看过这双手掌勺下厨,做出回味无穷的佳肴,也曾在床笫间与这双手十指紧扣,从手腕蔓延到指尖。
现在这双手伤痕累累,手背被烫得发红起泡,掌心更是被划出血痕道道。
十指连心,陆雪朝这颗心大概也是这样千疮百孔。
那手有些抖,谢重锦便出言安慰:“很快就不疼了,我给你吹吹。”
印象里的陆雪朝是很怕疼的。小时候摔一跤,手上划破个口子,都能疼得掉眼泪,抹药时触碰到伤口,手就会微微颤抖,谢重锦总是替他吹吹。
陆雪朝却道:“我没有害怕,是你的手在抖。”
他受过比这更疼的,已经不会对这种程度的疼痛有反应了。
谢重锦一怔。
他垂眸,果然见自己的手在颤抖,因自己的手攥着清疏的手,才误以为是对方在抖。
良久,谢重锦笑了笑:“好,你不怕疼,我怕你疼。”
他见不得陆雪朝出一星半点的意外,再受任何伤。
那宫人闯入翠微宫,说了句“皇后出事”,谢重锦便怕得要命,升起一股深入灵魂的恐惧。
……在那些世界里,他也经常听到这么一句话,而后心惊胆战地赶到重雪殿,只能见到中巫蛊而亡,失去气息的陆雪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