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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后来又娶了新妻,死性不改,照旧日日打妻子,妻子苦不堪言,听说前任妻子就是因为报官才被杀后,连提出和离都不敢。
“因家事便从轻发落是何道理?成了家,命便轻贱了?”陆雪朝道,“长黎没这样的规矩。”
“杀人偿命。”谢重锦冷声,“即刻去捉拿。”
他冷着脸翻看下一个卷宗。
“熹朝三年正月,吴某落水,现场另有周某,王某路过报官,判周某死罪,秋后问斩……”
谢重锦凝眉,要越过这个翻下一个卷宗。
这事光看几行字不知原委,当下没有其他证据,暂时无法审判,需等到仔细调查后才能下决断。他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放过一个坏人。
人群里忽有一人站出来:“绝不是大周杀的人!大周为人热心,平日总帮我们邻里做事,他和那人无冤无仇,怎么可能是他杀的人呢!分明是他救人才对!”
“是啊,之前我孩子半夜发热,我照顾孩子离不开身,是他冒雨夜里把大夫请来的。”
“上回我老父在山上摔倒,也是大周把他背下山……”
越来越多的人站出来为大周说话,证明他的人品。
大周平日为人仗义热心,人缘很好,当初被判死罪时就有一群人为他求情,可张知县一意孤行。
今日陛下审案,百姓原是碍于皇族威严不敢多言,但看陛下判了几桩案,俱是明理公道,敬畏之外就多出几分信服,也敢在御前畅所欲言了。
谢重锦听罢,问张知县:“你说他杀人,除了当时现场只有他外,可还有其他证据?”
在现场除了杀人,还可能是救人。没有充分证据,本就该疑罪从无,无罪释放的。
张知县:“……”
那自然是没有的。
谢重锦寒声道:“没有证据,你怎么敢断一个人的命?”
“周某可还在牢里?”
衙役答:“回陛下,还在。”
说要秋后问斩,如今还是夏,大周自然还在牢里关押着。中间这么长段时间,都是等着上报刑部获得批准的。
“带上来。”
“是。”
不一会儿,一个身着囚服,模样周正的年轻人就被带了上来。他还以为自己是被拖出来处斩的,已经做好大骂狗官后慷慨赴死的准备,谁知道了堂上,竟见张知县跪着,堂上是两个……
两个神仙般的人物。
大周一时愣了。
衙役喝道:“陛下皇后殿下在前,还不下跪!”
大周:“……???”
坐半年牢,出来见到陛下皇后,他是坐疯了吗?
陆雪朝盯着他,问:“半年前,可是你杀的人?”
他问得很直白。陆雪朝本就极擅察言观色,无数世磨砺下来,洞悉人心的本事已炉火纯青,堪称人形测谎仪,鲜少有在他面前撒谎能瞒过他的。
被一个天仙似的美人盯着,还是当朝的皇后殿下,大周有点头晕,但闻言还是斩钉截铁道:“我没杀人!”
张知县急切道:“你没杀人,为何被人看见你当时坐在河边哭!难道不是杀了人后心虚害怕才哭?!”
他知道自己很难再逃过一劫,却还是心存侥幸,万一他没错判,说不定还能将功补过……
大周目露痛苦:“我是后悔没能救下他。”
即使因此蒙冤,他也不后悔当初跳水救人,只后悔没有成功救下。
那眼中的自责绝非作伪。
陆雪朝低声:“他没说谎。”
谢重锦揉了揉太阳穴,宣判道:“无罪释放,赐……房宅金银,聊以补偿,你可以走了。”
大周懵了,就这么一问一答,他就被当堂无罪释放了?
还能得到朝廷补偿?
这是遇上活神仙了么……
他晕晕乎乎地走出衙门,外头几个得过他帮助的百姓立即高兴地围住他:“陛下英明!皇后殿下英明!”
谢重锦和陆雪朝一直公审到天黑,看着卷宗,一桩桩翻案。他当皇帝时就日理万机,陆雪朝在旁辅佐,如今处理起一县事务也如鱼得水,效率极高。有疑惑之处,就询问本地官差百姓,了解详情。张知县和师爷起初还含糊其辞,试图隐瞒细节,但总能被陆雪朝洞悉谎言,推出真相,干脆破罐子破摔,尽数交代。
到了晚间,夕阳西下,衙门外的百姓无一散去,已经无人再讨论陛下和皇后殿下的容貌。帝后每翻完一桩案,百姓都一片叫好声。起初只是对皇权的好奇畏惧,渐渐就变成彻底的敬重爱戴。
谢重锦此举,为民,也为收复民心。
卷宗太多,一日看不完,还得交由新任知县慢慢复查。
至于现在这个……
谢重锦指节搭着公案,轻轻敲击一下,却比重重拍下的惊堂木更如雷贯耳。
“立地处决了。”
张知县面如土色,拼命磕头:“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任凭再如何求饶,衙役还是上了砍刀,将张知县与师爷二人按在断头台上。
谢重锦轻声道:“清疏可以不看。”
太血腥的场面,会脏了陆雪朝的眼。
陆雪朝说:“我不怕看这个。”
学过医的,还怕见血么?
倒是谢重锦,才是害怕见血的那个,而今却一点儿回避的意思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