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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长黎极度崇文,无论官宦人家还是平民百姓, 对陆雪朝这种学神般的存在都推崇到极致。
陆雪朝是丞相之子,生来就在顶层, 所接受的教育也远远超过普通人家。他若只是考个状元, 倒也得不到如此崇敬, 毕竟状元每届都有,算不得稀奇, 平民状元还更要励志。
但他是长黎史上唯一一个全科满分状元。这可不是有权有势就能考出来的,必定是天纵奇才。
长黎科考分文武, 武考武功、兵法、骑射、举重、军律、品德,考中者要么去军营做个百人长靠军功慢慢爬,要么进兵部就职。若不是被派去跟栖凤打仗, 秦玉龙本该在军营历练两年后就赶上三年一届的科举, 考个武状元回来。
文考的科目有诗赋、策问、经义、算术、律法、品德六门。不要求样样精通——也基本没人能够样样精通, 只要品德外有三门以上丙等合格,或有一门是甲等优秀,都可以通过。根据考生哪门高分,分配去哪部就职。
诗赋是写诗作词赋,考察文采。策问是以时政设题,要求考生针砭时弊,考察政治能力。经义是四书五经随手一翻,翻到哪一页哪一行,就要求考生背诵默写出来,询问释义,想要在这门获得好成绩,得将四书五经倒背如流,很考验记忆力。算术是数理,擅长这类的一般进户部工部。律法是考察长黎律例,此门出众者可进刑部。品德一项是暗中考察,不算加分项,有德无才不会入选,若才干具备却德行有亏,也直接不合格。在贪官胡来以前,这几门的考察标准都极为苛刻。
傅惜年就是诗赋、策问、律法、品德四门甲等,经义与算术是乙等,如此,已经是状元之材了,还是状元中较为出挑的,得个探花都是屈才。
由此可见,陆雪朝的六甲有多难得。说这六门基本没人能样样精通,这“基本”一词,就是因为陆雪朝这个例外。
将不可能的事变成可能,就可以成为一种信仰,一个符号。
陆雪朝当年准备科考,还是谢重锦陪着复习。
那是两人在树下定情后不久,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
陆雪朝自小聪慧,诗赋、策问、算术都信手拈来,经义和律法两项却只能靠死记硬背,几本书加起来比砖头还厚,考是随机考几条,考生却要背下整本。
天才光辉的背后也得付出努力。陆雪朝再过目不忘,要背的东西太多,也得挑灯夜读。他那时才十四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身子还不好,夜里坐在书桌前,眼皮子都在打架,还强撑着读书。
谢重锦看着心疼,抽走他的书,劝他早些休息:“赶紧睡罢,光是诗赋策问算术三项,你就有三个甲等了,金榜题名是板上钉钉的事,何必苛求经义和律法?古往今来,除了瞎猫碰上死耗子,考的刚好是背过的,哪有人能这两门全答对的?你还真打算把这么多书都背下来啊。”
正常考试都要划重点,经义律法这两门的变态之处就在于没有重点,要背下全部。多少人寒窗苦读一辈子,背书背疯了,也没几个能拿满分的。谢重锦觉得这不合理,急需改革。
他是太子,最需要刻苦学习的身份,太傅也没要求他把四书五经都背下来,可见确实没必要。
陆雪朝说:“把书还我。”
谢重锦把手一扬:“不给。”
陆雪朝看着他,坚持道:“要么不做,既然做了,就不能有错,要做最好的。”
谢重锦拿他没辙。陆雪朝简直是有完美主义强迫症,殿试的主考官是他父皇,要不是科举不能作弊是底线,他都想去求他爹放放水,别让陆雪朝背这么辛苦了。
但这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谢重锦没说出来,更不会真的行动。不然陆雪朝一定第一个骂他。
“好,那你明日接着背,今天这么晚了,小祖宗,去睡觉好不好?”谢重锦哄道。
陆雪朝还是拒绝,少年嗓音清脆坚定:“明日要背《礼记》,今日要将《诗经》背完。今日事今日毕。”
他对时间很有规划,绝不打乱计划。
谢重锦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陆雪朝见状道:“你困了就回去睡罢,我再自己背会儿。”
谢重锦叹气:“你不睡,我怎么睡得着啊……”
但光让谢重锦看着他背书,又很枯燥无聊。
陆雪朝想了想,说:“那你抽背我罢。”
有个人帮他抽查,效率也高些。
谢重锦来了精神,翻了翻《诗经》目录:“抽哪部分?”
陆雪朝奇怪地看他:“自然是全部。”
谢重锦:“……”
他忽然计上心头,翻到《国风·郑风》篇,一本正经道:“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陆雪朝不假思索回答:“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谢重锦弯了弯唇,又很快忍住,翻到《周南·桃夭》篇:“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陆雪朝迟疑片刻。
谢重锦笑道:“想不起来?要不要我提醒你?”
陆雪朝抿了抿唇,开口道:“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他不是没想起来,只是觉得有哪儿怪怪的……
谢重锦已询问下一个问题:“请释义《郑风·子衿》中的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