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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底下抬辇的人眼观鼻鼻观心,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王以明提着灯笼,途经梅园,见枝头满目红梅,兴奋地拉林蝉枝去看:“小林子,看,梅花开得多好看。咱们要不要去看看?”
    他心里打着小算盘,这算不算是他和小林子第一次单独约会呢?
    听花颜说,约会就要花前月下,越诗情画意越好。他和小林子素日不是在忙酒楼生意就是在忙地里庄稼,一点儿氛围都没有。
    眼下氛围不正好?深夜赏花观雪,他这俗人竟也有这么风花雪月的时候。
    王以明先是激动,然后想到这天气,又摇头道:“算了,这么冷,远远看一眼就好,免得你冻着。”
    林蝉枝却道:“走吧。”
    王以明:“……啊?”
    林蝉枝低头:“我皮糙肉厚,没那么容易冻着。我也觉得梅花……很好看。”
    ……
    这一对对的并肩而行,只有赫连奚和秦玉龙,老死不相往来。
    赫连奚宫宴刚结束就走了,一会儿就没了影子,秦玉龙想跟不敢跟,渐渐就跟不上。
    今夜他注定无眠。
    –
    重雪殿。
    陆雪朝看着谢重锦:“他们都走了,你还不走么?”
    谢重锦一愣,立时露出委屈的神色:“我一直都在这儿住着,清疏怎么突然要赶我走?是对今日的贺礼不满意么?”
    贺礼是谢重锦精挑细选、深思熟虑过的。
    以陆雪朝的身份地位,什么价值连城的宝物没见过?送琴虽没新意,满满都是情意。
    陆雪朝淡淡道:“你既然送琴,就是知道上一把琴已断了?”
    谢重锦一顿,点头:“嗯。”
    陆雪朝从来没提起那把琴如何了,只是再也没拿出来弹过。
    可谢重锦勒令派去冷宫照顾的人,将陆雪朝每日一举一动都告诉他,以解相思之苦。
    如此,就也知道陆雪朝摔琴之举。
    陆雪朝非生而知之,觉醒前,受了这样天大的委屈,相思入骨,痴念成疾,很难不生怨。
    他对谢重锦送的礼物向来都好好爱重,连小时候送的小玩具都小心翼翼地珍藏至今。更别提是成亲那年,谢重锦送的相思琴。他总要时时擦拭,闲闲弹弄。
    他爱琴,更爱谢重锦,这样清冷自持之人,却做出摔琴这等决绝之举。
    断琴是断情,断情绝念,可见他那时有多心死绝望。
    谢重锦初闻之时,心如刀割。陆雪朝弹断琴弦,便是心意死绝。他纵痛彻心扉,却仍不能与之相见。
    谢重锦说:“断得好。既得相守,自断相思。”
    “那些年……”谢重锦垂眸,“我并非没与你相和。”
    “你独自抚琴,我也独自鼓瑟。一方宫墙,两处相思。”谢重锦说,“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清疏并非单相思,我日日夜夜……都在与你共鸣。”
    “可惜紫宸殿的瑟声传不到冷宫,不能和上你的琴音。”
    “无论如何,终归是我有负于你。清疏若是想起往事,不想见我,我今夜回紫宸殿独寝便是。”谢重锦低落道,“只是清疏别不开心。”
    说着就要离开。
    “……谁真赶你走了?”陆雪朝忍不住道。
    “取你的瑟来。”陆雪朝别过头,“我许久不曾听了,我还想听。”
    谢重锦一怔,眉眼笑开,漾开浅浅柔色。
    –
    陆雪朝坐于相守琴前,问谢重锦:“许久不碰琴,倒有些手生,我如今再弹,你还能和上么?”
    谢重锦一笑:“我这些年虽荒废良多,相思从未断绝,音律倒还精通。”
    陆雪朝颔首,垂目,长指轻拨琴弦,只沉吟片刻,就拨出一连串流畅的曲调来。
    谢重锦细听,发现并不是任何已知的曲子。
    他们过去合奏,都是少年夫妻闺中玩乐,弹的或是高山流水,或是情意绵绵,基调大多高雅、轻松、欢快。陆雪朝弹的这调,却充满凄楚,哀怨,悲凉,挣扎,饮恨,绝望。
    仿佛世上一切的悲恨都在其中。
    琴声似呜咽,道出刻骨相思。
    他弹着这样的曲子,神情却仍平静。
    谢重锦心头一颤,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
    他知道清疏那些年,过得很委屈。可清疏很少在他面前表现出委屈。除了最初难以自控,后来仅有的哭泣,都是因他精神受创而落泪,从不为自己的遭遇哭。
    陆雪朝知道,他若是委屈诉苦,只会加重谢重锦的负罪感和自厌,所以他一直都很克制。
    而今寄情于琴,便尽数泄露。
    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在,终闻听。
    这不是前人谱的调,是陆雪朝这些年的爱恨煎熬,唯有他能弹出。
    而这世上,也只有谢重锦能够感同身受,与之相和。
    谢重锦聆听片刻,拨弦共鸣。
    曾经两处相思无人闻,而今一曲相和两心知。
    殿外,霜降听着殿内传出的琴声,笑说:“陛下和殿下又像从前那般琴瑟和鸣了,真好。”
    以前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殿下鼓瑟弹琴,那叫一个难舍难分、无忧无虑,其中的缠绵悱恻,他听了都觉得甜蜜。
    只是听着听着,霜降就发现这琴瑟之声都格外悲凉,与从前心境大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