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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送长公主。”魏博后背一层薄汗,湿透了内裳,但脸上却半分不显,他知道这是警告,更是威胁,他无处可逃也不想逃。
没多久,内侍总管找过来,不由分说拉着魏博就走,陛下醒了不愿意喝药,还想批奏折。
魏博只能紧跟着,脑子里盘算着长公主给的消息,苏衡也好,魏仁也好,都让他心乱如麻,魏家全靠自己在撑,后辈们根本指望不上,还有更重要的是,樊诚入狱会不会咬出自己,一件比一件折磨人。
魏博很疲惫,
“扑通!”
内侍总管循声转头,一甩拂尘:“哎哟,魏院判啊,您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魏博结结实实摔在雪地里,动弹不得。
“魏院判?”内侍总管推了推魏博,发现他一动不动,立刻大喊,“来人啊,魏院判摔得不能动了。”
魏博咬紧牙关双手撑起来:“快走吧,陛下还等着呢。”
“哟,这可如何使得,来人,送魏院判回太医院,”内侍总管向在旁的内侍们比了个手势,他们赶紧把魏博扶起来,找来担架紧急送回太医院,“来人,传虞太医入宫!”
一顿午宴的时间,太医院院判魏博摔了一跤送回太医院的消息,不胫而走,皇宫之内更加乱作一团。
……
太医院内,众多太医都带着疲惫之色,围在魏博身旁,等他再次安排轮值太医的名单。
魏博在太医院,一改在宫中行走的老好人模样,眼神里透着阴鸷,将嗓音压得极低:“刚得到的消息,苏家要回来了。”
太医们面面相觑,有个胆大的问:“苏行远都滚到绥城去了,怎么还能回来?”
魏博勾起一侧嘴角,从广袖里掏出一封密信甩在那人脸上:“你们当初对我说,苏行远有个注定夭折的独子,离开国都城就再无出头之日了,现在呢?”
“跪下捡着,让脑子回回血。”魏博的声音透着苍老和气急败坏。
问话的太医当即跪下,保持着捡信的姿势,一动不动,没一会儿后颈就有了汗珠。
魏博将手搭在椅背上,指尖轮流轻叩,眼神在众太医中间来回扫视:“苏行远独子苏衡,三月就要到国都城来了,你们猜猜,他来做什么?”
太医们全都低着头,生怕再被打脸。
“你说!”魏博捡起桌案摆碟里的红枣,掷向一名微胖的太医,“看看你脑子里除了油,还有什么?”
太医立刻屈膝在地,声音都在发抖:“下官不知。”
“肥头大耳的蠢货!”魏博的声音更低。
其他太医们不得不凑得更近,才能听清楚。
“苏衡今日起才十九岁,三月到国都城,他就是惠民药局分管主事,”魏博说得咬牙切齿,咬肌轻微颤动,“我今年五十九了,你们多大?”
太医们立刻报上年纪,最大的五十,最年轻的也四十二了。
“十九岁啊,”魏博气得喉头一阵阵的泛血腥味,他亲自挑去戍边营地当军医的魏仁,就是打算让他带着医彰书回国都城,名正言顺地委以重任,万万没想到,樊诚被抓,魏仁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们都记着,苏行远的儿子,姓苏名衡!”
“可是,院判大人,惠民药局的人事选用,不都是您决定的吗?”另一名太医很不明白,“按理,惠民药局的分管主事都是从太医之中挑选。”
“蠢货!”魏博的眼神恶毒起来,“还不明白么?太医院被人盯上了!我们都被盯上了!”
“也就是说,你们没有一个人被选上,一群废物,一群窝囊废!”
“你们猜,太医院被谁盯上了?”魏博的语气又变得好商量,“不,确切地告诉你们,不管别人怎么说,老夫认定,苏衡回国都城是为了翻他老子的旧案!”
“到时,苏行远一定会跟着独子来国都城,你们怕不怕?我反正有点慌呢。”
太医们个个噤若寒蝉,魏博近几年越来越暴戾,越发喜怒无常,这种逼问每日都会有,一点不满意就责罚,动不动就声斥。
若回答得不满意,或者触怒魏博,刚被传入宫中随侍的虞太医就是下场,伴君如伴虎,医治病重的虎更加吉凶未卜。
太医们都为虞太医捏了一把汗,可是谁也没胆量对抗魏博,生怕自己遭殃又拖累全家。
魏博看着太医们瑟瑟发抖的衰样儿,心里无比满足,然后开口:“李太医,三月调你去惠民药局当分管主事,盯住苏衡,查他回来究竟为了什么?”
“知道怎么做?”
“下官知道,”李太医自始至终连头都没敢抬,心里再多不甘也只能咽下,“必定看住苏衡。”
“怎么看?”魏博并没有就此放过的意思,追问,“寸步不离地盯着?不论他做什么事都唱反调?”
李太医的头更低了:“下官蠢笨,还请院判大人明示。”
“啪!”一支毛笔掷在李太医身上,伤害不大,侮辱性极强。
“确实够蠢的!”魏博长舒了一口气,语气缓和了点:“顺着他,他要查帐,就把帐本都归置好给他;他要出摊义诊,提着药箱陪他;他要查进出,你就漏点给他,漏谁当替死鬼,你自己决定……当他脚边的一条狗,才能摸清他的底细。”
李太医的头都快磕到地上了,藏在袖子里的手紧握成拳,声音一如既往地恭敬:“谢院判大人指教,下官一定会好好当苏衡的走狗,保证不错过他任何一点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