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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英明盖世,请息怒,容儿臣细细禀来,”太子殿下从宽袖里抽出一个卷轴,缓缓展开:“陛下,这是截止今日早朝前,六部联合登记出的水泡病人……”
福海立刻接了卷轴,呈到邺景帝面前。
邺景帝随便扫了一眼,猛地睁大眼睛,逐字逐行看下去。
太子继续禀报:“陛下英明,治理国事亲力亲为,现在人大邺人丁兴旺,外无侵扰,内无忧患,皆是陛下盖世之功。”
“国都城水泡病人众多,但城外各村各郡县却没有病人,这是天灾。天灾无常,病患们已经非常愁苦,又以孩童居多。稚儿幼童能有什么罪孽呢?”
“请陛下收回成命,令太医郎中们全力救治,免百姓的诊治费和药钱,让百姓们能安然度过这场无妄之灾。”
邺景帝没想到得水泡的百姓会这么多,微微转了一下眼珠,颜面扫地的怒意却还未退去,火气直冲太子:“怎么?太子殿下在教孤治理之法么?”
太子再次躬身:“儿臣只希望能替陛下分忧。”
邺景帝无声而笑,眼中却没半点笑意:“不,你是嫌孤活得太久,迟迟不将大位让给你吧?”
“儿臣不敢。”太子立刻跪下。
“你不敢?不,你很敢,你胆大包了天的,哪有不敢的事情?”邺景帝从高高的龙椅上走下来,一步又一步。
“你这不是抗命是什么?”
邺景帝阴笑着出声:“福海!”
“在!”
“笔墨伺候!”
“是!”
“文阁老!”
“在!”
“替孤拟旨废太子!”。
圣上真的疯了!
汗涔涔的大臣们不约而同地想,又齐刷刷看向须眉皆白、已近七十的文阁老。
“臣领旨。”文阁老近前一步,躬身而立。
大臣们心里咯噔一下,这个老狐狸。
邺景帝终于得了个同意的,心中愉悦。
“启禀陛下,太子事关大邺之将来,立与废都需要经过长久考核,短则一年,长则三年,”文阁老脸色未改,“请陛下恕罪,老臣愚昧,自太子殿下即位以来,勤勉节俭,恭敬体恤,处理政务也极为认真,德行俱佳,未曾看到太子殿下有失,该如何起草?”
“哐!”邺景帝一拍立柱,“文兴渊!你是老糊涂了!”
“回陛下,微臣在,”文阁老毫无惧意,“臣近日眼力不如从前,心中却还亮堂,每日察看太子殿下的言行举止,并无错处。”
“既然眼力不如从前,不如告老还乡!”邺景帝冷笑。
按计划蜇伏多日的言官们整齐上前:“太子殿下为国都城百姓着想,免除药费诊费,实在是体恤百姓疾苦,在大是大非面前据理力争,方显殿下风骨,请陛下收回成命。”
“文阁老只是据实相告,并无错处,请陛下收回成命。”
原本还在摇摆不定的部分官员,此时已经明白,顺着邺景帝的主意,早晚都要死,不仅自己死了,还要牵连无数,本来只是顺势而为,现在变成不得不做。
所有官员齐齐高呼:“请陛下收回成命!”声音高亢,在大殿之中回荡许久。
邺景帝的脸色涨得通红,隐隐带着灰白,怒火中烧又无处发泄,盯着齐刷刷都反了的大臣们,知道自己大势已去,怒火更胜!
偏偏正在这时,又一名内侍进来通传:“启禀陛下,静妙法师在花园中晕厥,长公主拒绝将她移到阴凉处,说是法师入宫前的意思,请陛下定夺。”
“那就让她躺着吧。”邺景帝现在处处碰壁,根本不在乎静妙死活。
六部尚书出列:“陛下,静妙法师在静山观替大邺祈福多年,福泽百姓,请陛下了却法师心愿!”
“如她所愿?!”邺景帝踉跄一下。
像影子一样没有存在感的史官出列:“请问陛下,请问静妙法师有何心愿?”
邺景帝瞬间警觉踩进了一个连环套里,可现下又不得不说,可说了更生事端,闭目不语,积攒力气。
太子殿下再次不负众望地站出来:“陛下,儿臣以为您心怀天下,忧心百姓,一定会应下的。”
“混帐!”邺景帝暴跳如雷,“静妙说天降警示,冤狱太多,民声怨沸,要孤废除株连制,还要大赦天下!”
“满嘴胡言乱语!”
“儿臣诚请陛下废除株连制,大赦天下!”太子站得笔直,如傲雪青松。
“请陛下废除株连,大赦天下!”大殿内外呼声一阵高过一阵。
邺景帝一阵又一阵地眩晕,眼前的,花园的,后宫里的……没有一个让自己顺遂,但是他不能退朝,不能服老,不能认输,否则这将是他最后一次朝会。
好,很好,非常好!
福海最先察觉到邺景帝的异样,立刻跪行上前:“陛下,请保重龙体,传太医!”
邺景帝再次狠踢福海,却没想到视线模糊,踢了个空,咣当从阶前摔下来。
福海跪时间长了,双腿发麻,挣起来却又倒下。
邺景帝连滚了五阶,一头磕在朱栏上,大吐一口鲜血,人事不省。
“陛下!”福海高喊一声,“传太医,陛下跌伤了!”
云耀大殿内外乱作一团,好不容易将邺景帝送回怡养殿,听到消息的魏博当场吓掉了半条命,拖着赶到时,自己的脸都白得像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