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驯狼记 第26节

      王峙无奈,挨个走到马车前,看王道柔让带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他掀开第一辆车,见里面竟囤着铺盖。
    王峙喊道:“阿娘,你给我带这些做甚么!广陵又不是没有!”
    “广陵的能一样么?”王道柔追随王峙的步伐走过来,指着被子道,“这外表一层,是特殊织造,虽锦绣繁花,但你摸摸,针法极平,根本感觉不到。内里也是御赐的冰蚕丝,冬暖夏凉。”
    “阿娘!这被子去年回去,你就给我带过两床,也说是盖若无物,冬暖夏凉。”王峙心想,广陵那边被子同样多得堆起来。
    他更愿做来去洒脱的人。
    王道柔数落他:“去年的能与今年一样?我们家难道少这几床换新的被褥?再说,往日被褥,都只按一个人做的。如今你有了娘子,自然要重做。”
    裴爱见势焦灼,便小声同王峙道:“夫君,这被子好看,我想留着……”
    王峙一听,不说话了,继续往第二辆车前去。
    打开车门一望,里头全是檀木盒子。
    他问:“又带这些?”
    “给你带的果子、凉糕、乳酥,还肉。米。”
    “唉!路上颠簸,容易坏,容易碎。广陵都能买到!”王峙不缺银子。
    王道柔解释:“果子、肉。米都是自家庄上的,比外边精细许多。”
    裴爱附和:“是呀,凉糕和乳酥是阿娘亲自做的,说你爱吃。”
    王峙心中叹气,这两样他是爱吃,但自从去广陵上任,每回回家,王道柔都要给他带一车,回去自己吃,分给仆从吃,吃不到半车,生生腻了。
    剩下的都放坏丢了。
    王峙无奈:“收着吧!”
    眼见这辆车应该最沉,倒是安排在队伍最后,让它慢慢跑。
    王峙走向第三辆车,打开一看,里面挤了六个人,把他吓一跳。
    王峙回转身:“这是做什么?”
    王道柔满意自己的安排:“你们现在是两个了人,我给你们多备了些人手。”
    王峙刚想开口,王道柔续道:“这三车要是此刻不要,我便喊管家明日启程,另行一队给你送过去。”
    王峙一听,得,意思是无论如何都会塞给他了。
    他能怎么办,收着呗!到了广陵再处置。
    王峙头大。
    正说着,桓超下朝回来,见家门口数辆车马,便走到最前,打量王峙:“去广陵啊?”
    “是。”
    桓超颔首:“男儿当顾正事。”说罢便要往门里走。
    王道柔急忙拉住她:“魔奴要走了,你就这一句话?”怎么也要叮嘱交待一番。
    桓超看她一眼,接着眺王峙一眼:“又不是生离死别,他就去个广陵,不过一两天路程。”
    每年都要来回好几次,哪能次次恋恋不舍。
    桓超说完,继续往里走,王道柔再次将他拉住:“阿父呢?”
    桓超道:“今日陛下单独留了丞相商议。”一时半会,王崇不会归家的。
    王道柔听了,便转向王峙,拉他道:“你先等等,你阿翁还没下朝。”
    王峙还不知如何面对王崇,便道:“阿娘,时辰耽误不得,我闲了许久,最迟明天下午要到任,不得渎职。阿翁回来有什么要说的,可与我通信。”说罢先扶裴爱上车。
    王道柔摇头:“你也是个不念家的。”
    裴爱进入车厢后,开窗与王道柔道别。王峙亦道:“阿娘,你与阿父多保重。”说完翻身上马,命车队前行,驶离建康城。
    裴爱在窗后望着,王道柔朝车队方向招了两下手,突然转过身去。
    阿娘哭了吗?裴爱心想。
    须臾见王道柔重转回身,继续招手,两边嘴角旋得高高,像是刻意挤出来的笑。
    第23章
    王峙这人,喜欢跑马,现如今带着车队,刻意压着速度。但建康城一出,到了广阔平原,目之所及,尽是苍翠。他心情愉悦,马骑着骑着,就不知不觉跑起来。
    他在队伍最前头,一驰骋,后面冲天等两排仆从,跟着飞驰,后头牛车马车不得不跟着跑。牛慢马快,跑了一会,后头的马车超前头的牛车,嘶鸣轰鸣,跟着扬尘,似乎还有碰撞之声。
    王峙这才一紧一惊,担心裴爱受伤,心中连连责备自己:跑什么跑?跑起来既快又颠簸,娘子受得了吗?
    他勒马回转,人未至牛车前,已出声喊道:“娘子,你没事吧?”
    话音落,也到了跟前,见车厢左右两扇窗户大开,裴爱手臂放在窗外,眼睛眯着,下巴微微扬起。睁眼见王峙,笑道:“跑快起来好舒服呀!”
    王峙笑了笑,再掉马头,重新向前。行出去不到十步,喊道:“冲天!”
    “府君?”
    王峙手一撑从马上落下,将缰绳丢给冲天:“你把我看着。”
    冲天赶紧探身,抓住缰绳,一脸懵:这是怎么了?墨马金鞍不坐了?
    王峙先是往后走,继而跑起来,最后一步跃起,跳进裴爱所坐的车厢中。
    他不想骑马了,想陪娘子坐车。
    裴爱坐得往里些,王峙进来时,她刚好靠在左边墙上,王峙就靠在右边。两人对望,一时不知说什么,便对着傻笑,越笑越觉得笑到对方心底去。
    好似有糖水往心里倒。
    王峙左右望了下,其实车厢里没什么好望的。他显得几分局促:“没想到哈,坐车也别有滋味。”
    裴爱道:“方才离开时,阿娘很是不舍,我心里也有些眷恋。”
    王峙一怔,道:“下回再回来看她便是。”
    裴爱从袖中缓缓掏出一物,是一张花笺,纸质柔顺,染了淡淡的桃花色,笺上还有桃花香,能闻出来,清心不刺鼻。
    王峙道:“阿娘给你东西了?”只有母亲爱制这类精细小物。
    “今早上她单独交给我这个方子,写了你爱吃的醋鱼做饭。让我到了广陵,多做给你吃。”
    王峙嘴上道:“有底下人做,不必费这个心。”心里却是一片柔软,慢慢偏头,望向窗外。其实王道柔昨晚也单独找他了,嘱咐他说,作为夫君,要多疼爱自己的娘子,凡事让着阿爱。还告诉女郎的一些禁忌,说万一阿爱有不适,可以及时呵护她。
    王峙想着,又慢慢转回头,去看裴爱——可裴爱却全神贯注盯着窗外。
    王峙坐过去,在她后面探脑袋:“瞧什么呢?”
    “我们要上山了吗?”
    王峙凑近,看向窗外:“算不得上山,就一个坡。”
    裴爱平时生活在建康城中,看山少:“还陡峭,牛好上吗?”
    “上还好,下坡时你可要坐稳了。”
    裴爱回身,又问他:“广陵有什么好玩的?”
    王峙一愣,缓缓答道;“我没逛过。”自到任后,手头公事应接不暇。少顷,补充道:“你去了,我俩可以一起逛逛。”
    “好呀!到时候逛着好的风物特产,我们给阿娘寄些回去。”
    王峙闻言,笑道:“这个自然。”他虽然没逛过,但特产是差了冲天准备,不会漏的——年年寄给王道柔。
    从今年起,就叫冲天准备双份,丈人丈母也有一份。
    上坡道路中央有石头,牛猛地刹住,绕过去,颠簸了一下,裴爱被带得身子一晃,王峙及时扶住她。
    “咕——”裴爱的肚子叫了一声。
    王峙打量她:“饿啦?”
    裴爱低头:“天气热,饿得快。”
    “嗯,言之有理。”
    窗户被风打得半掩上,王峙抬手推开,不仅这段坡路没有人家,之后十里,都是荒芜。
    “冲天!”
    “府君什么吩咐?”
    “待会到了坡顶,停一下。”
    “喏。”
    车队到达坡顶暂停,王峙亲自去后头马车里取了一个盒子,说是乳酥,要给裴爱甜肚子。
    裴爱推辞:“这怎么成,阿娘让我们带去广陵吃。”
    王峙:“啊呀,早吃晚吃都是要吃。”非让她吃。
    两人重钻进牛车,王峙见裴爱捧着盒子,仿佛捧个宝贝,不由发笑。
    裴爱背往壁上靠,王峙就说:“下坡坐稳了,这酥容易碎!”
    裴爱一听,原本勾着的腰立马直起来,王峙始终观察她脸上的表情,先是紧张、小心翼翼,而后一闪而过的失望之色。
    王峙眯眼,往盒里瞧,乳酥似乎碎了。他倾身靠近些,定睛一看,的确是全碎了。
    心中暗道:同阿娘说了易碎不带,非要带——
    王峙告诉裴爱:“这个碎了,可能不好吃了。”
    “我先尝尝再说!”裴爱说着,从碎块里捡了个大的,塞进口中。
    一入嘴就笑开去,明媚动人。
    王峙也跟着笑了:“好吃啊?”
    裴爱疯狂点头。这乳酥外面一层是酥,捏着是硬的,但入口会慢慢软化,甜甜的,奶香味浓郁。酥里头包着各种不同的馅料,她刚才吃的那个是山楂的,夹着奶味酥皮,酸甜可口。
    裴爱又尝了一个,这回是红豆馅的,一甜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