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不起。”
    没有抬头，小声道歉后，她绕开叶曦走了出去。
    叶曦注意到，这位新同桌之所以捂着口罩，是因为口罩带子断了，以带子磨损的程度估算，这个最简单的一次性蓝白口罩，她已经用了很久。
    口罩没遮住的部分，露出被层层叠叠、红紫色的痘痘覆盖的皮肤，甚至有的地方泛着黄色——不知道是涂的药膏还是出脓了。
    显然，她有非常严重的皮肤问题。
    叶曦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偏头看了一眼同桌放在桌子上的作业本。
    本子封面端正写着名字：祝雨霏。
    祝雨霏，新同桌的名字还挺好听。
    周围扭着身体做出躲避状的同学，在她出去后也谈起了她。
    “祝雨霏脸上那确定是青春痘？怎么越长越多，怪恐怖的。”
    “我觉得不太像，也不是没有人长青春痘，谁也没她那么吓人。”
    “该不会是什么会传染的皮肤病吧？有时候她从身边经过，我都能闻到乖乖的味道，真怕被传染。”
    “之前不是有人看到她在寝室养了芦荟，用芦荟汁涂脸吗？这种弱智的事她也做，亏她还是以第一名的成绩被学校特招进来的学霸。”
    “学校恐怕早就后悔了，从高一到现在，每次考试成绩都在下滑——我都要怀疑她中考那接近满分的成绩，是怎么考出来的了。”
    “说起来，那两人当同桌简直绝配……”
    聊着聊着，他们的话题竟然转到叶曦身上。
    不过大概因为已经从多处知道现在的她不好惹，他们提到她的时候声音都降了几度，后面又转了话题。
    上课铃敲响前，祝雨霏回到教室。
    叶曦看到她走近，主动起身让开位置。
    祝雨霏有些惊讶，飞快地抬头看了她一眼，视线才触及到她的下巴，就立刻低头。
    “谢谢。”小声道完谢，祝雨霏迅速侧身挪到自己座位上。
    叶曦发现，同桌真的很内向胆小。
    下课时，只要她不离开，同桌就绝对不敢开口和她说“请让让，我要出去”的话。
    一开始她没有察觉到。
    直到下午第二节 课，她起身去卫生间，看到同桌随后起身，拿着杯子去教室前面的饮水机里打水，才意识到这点。
    因为同桌的水杯，第一节 课时就空了。
    不仅是怕她，同桌似乎怕所有人，她很少抬头，偶尔有嘴欠的人嘲笑她，她都当做没听到，甚至有时候还会主动说“对不起”——叶曦完全不懂她在对不起什么！
    叶曦自诩不是一个热心肠的人。
    但不知道是因为从小就被放在一个“带给人类希望”的位置，习惯了这个“人设”；还是一直以来接受的思想教育又红又专，导致她总会不经意间，就把目光落到被人欺负且本身无错的人身上。
    比如她的新同桌。
    叶曦不想再经历被老师点名但回答不出问题的不爽，所以一天都很努力地在复习课本知识。
    而学习间隙的所有注意力，不知不觉都用在观察同桌身上了。
    她只是看着，从不在别人嘲笑对方的时候挺身而出。
    毕竟她没有接收到对方想要反抗，或者想要求助的信息。
    不过，她偶尔会在心里助威：你怕什么啊？你骂回去啊？那人是个矮矬子短脖子，他骂你癞□□，你不会嘛他乌龟王八？——她连台词都给人想好了。
    说起来，那个嘴欠的男生，似乎也在论坛里抹黑过她？
    叶曦决定把那人定为第一个教育目标。
    没想到，她的教育行动还没展开，那些人自己先耐不住了。
    下午最后一节课的时候，坐在她后座的林翔偷偷给她塞了张纸条。
    纸条内容：【西姐，放学小心。我不想参与，但身不由己，西姐，拜托别把视频发出去，我愿意做你的内线。】
    叶曦：……
    林翔这人，做双面人还真是熟练。
    林翔三人对她如此客气，除了因为那天在网吧确实被她打怕了之外，还因为她还给他们三拍了一段主题为“忏悔”的小视频。
    如果小视频流传出去，他们会直接社死。
    有武力和视频的双重威胁，他们才变乖了。
    叶曦没回纸条。
    她中间请了三天假，所以今天是周五。
    周五放学放得早一点。
    放学后，她先起身走开，看到祝雨霏低着头避着人群离开，才回到自己座位上，不急不忙收拾东西。
    没一会儿，班上陆陆续续进来六个别班男生，加上本班的矮矬子短脖子和林翔三人组，一共十人，或坐或靠在叶曦周边的座位上。
    叶曦一看，哟嘿，该上教育班的同学都到齐了！
    很自觉啊。
    他们这个架势，弄得轮到今天值日的学生都很紧张，拿着扫帚站在角落，不敢扫地。
    叶曦把今天抄满了公式的本子和老师布置的几张试卷装好。
    她神情自若，一个靠在隔了个走道的书桌上的男生忍不住了，伸脚踹了她的桌腿一下。
    他语气很冲：“喂，就是你威胁校长，说我们要是不请家长、向你道歉，你就要网暴我们？”
    “噗！”叶曦没忍住笑出声，看向对方，“你还懂什么叫网暴？”
    “艹！”那人骂了一声，伸脚又想踹叶曦的书桌腿。
    腿刚伸过来，叶曦抬脚就往他脚踝一踢。
    “你属螃蟹啊，自己脚都管不住！？”
    “嘶~”男生捂着脚踝痛呼，骂了声难听的话，就要冲过来打叶曦。
    林翔、马迪和王森，八爪鱼似地冲过去拦住人。
    “这是在学校！等会有老师巡逻！”
    那男生就指着叶曦，狠狠道：“你特么有种就跟我们去校外。”
    叶曦拧着好用的大帆布袋，做了个请的姿势：“前面带路。”
    众人：……
    感觉有一丝丝不对。
    大半个小时后，学校外不远处的一条小巷里，东倒西歪躺在地上、嘴巴肿得的高高的几人终于明白哪里不对了。
    她是魔鬼！
    叶曦将草缠成的“教鞭”放进袋子。
    正要转身离开，就听到不远处传来新同桌的声音。
    “老师，在那里！”
    和说对不起与谢谢的小声不同，她这次说得非常大声，声音有些颤抖，似乎用尽了勇气。
    叶曦顿时明白了什么，对地上的几人道：“都给我起来，不然我以后见你们一次就抽一次！”
    几秒后，苗老师出现在巷子口。
    还没看清情况，她就大吼一声：“你们在做什么？额……怎么回事？”
    男生生一个个低着头靠墙站着，试图隐藏红肿的嘴巴。
    叶曦说：“他们觉得之前诬陷我很过意不去，所以一起来向我道歉。”
    苗老师很狐疑：“是这样？”
    男生们胡乱点头。
    虽然明显知道有问题，但苗老师问不出什么来，只把他们教育了一顿，就让他们走了。
    男生们一秒也不想多待，很快溜不见人影。
    祝雨霏贴着墙、低头离开。
    叶曦喊她：“祝雨霏！”
    祝雨霏站住。
    叶曦走近，问了一个答案很明显的问题：“是你把老师叫来的？”
    祝雨霏好一会儿才小声说：“我、我听人说有很多男生要打你……对不起，是我误会了。”
    叶曦：……
    叶曦问：“你既然会叫老师，平时他们欺负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和老师说？”
    祝雨霏讶然地抬头看她，视线落在她白嫩嫩、毫无瑕疵的脸上，又飞快移开。
    她再次低头：“他们没有说错，我……我的脸，就很像癞□□的皮。”
    叶曦：……
    叶曦有点气，但下一刻，她看到地上晕开了一滴小小的水花。
    叶曦伸手，抬起她的下巴，逼迫她看着自己。
    叶曦问：“你想拥有光滑白净的皮肤吗？”
    祝雨霏：“我什么办法都试过……”
    叶曦：“我只问你，想不想。”
    祝雨霏哽咽：“我做梦都想！”
    叶曦松开手：“如果你愿意答应我几件事，我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