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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裴神玉撩袍站起,退出殿外。
外边天空一派晴朗,与幽暗的殿中判若两途。
他心中喟叹。
而恰在此时,一道清朗的少年声音遥遥传来。
“皇兄,皇兄!你回来了——”
裴神玉回首而眺,却见殿外长廊之上,一个紫袍少年正满眼欢喜朝他走来。
少年生得唇红齿白,头戴金附蝉冠,腰佩玉带,十足俊朗风流。
他正是淑妃之子,齐王裴景彦。
“景彦,许久未见。”
裴景彦嬉笑道:“景彦不知阿兄今日得胜归来,有失远迎,阿兄可不许怪我。”
裴神玉轻浅地勾了勾唇:
“孤自然不会,皇弟的心意,孤已收到了。”
裴景彦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忽又兴奋道:“阿兄立下如此大功,不知父皇可有奖赏阿兄些什么?”
裴神玉却平静道:
“父皇还未诏见其他有功的将领们,自然还先轮不到孤。”
“阿兄也不能怪父皇……唉,如今父皇年纪大了,越发不记事了。”
“皇弟。”裴神玉却静静地凝视着他:“背后言君,终究不妥。”
裴景彦一怔,却又笑了笑。
“啊,都怪我一时为皇兄愤慨,都没有顾及到这一点——”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笑意更深了一些:“不过也没事,想必父皇也不会怪我的。”
“毕竟,我只是为皇兄考虑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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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降临,胭脂红色的宫灯蜡炬,在从金銮殿侧铺陈开来。而凤阙之前,正一片轻歌扇舞,觥筹交错。
太子平定江陵,皇上为之庆功而设宴,兼犒赏功臣。
此时高台之上的皇上面色红润,眼中光亮闪烁,似乎因这场胜利而感到分外喜悦。而皇上的身边,则是一名云髻高耸,雪脯半露的宫妃。
她看起来已不如花年轻,可眼尾仍妖娆风韵犹存。
筵席之间,一个奉酒太监正在给贵人们倒酒。
他矮身于上席,拿起酒觞,先斟了一杯。却放在了齐王的桌子上,笑得极是谄媚:“齐王殿下,请用酒。”
无人料到,齐王却突然勃然大怒。
他脸色乍变,一掌将那酒杯挥落,声斥道:
“不长眼的东西!没看见我皇兄就在旁边吗,分不分得清尊卑!”
那奉酒太监诚腿一软,立马惶诚恐地伏跪于地,额上俱是冷汗。
他战战兢兢地朝裴神玉磕了好几个响头,颤声道:
“都是奴才该死、奴才驽钝,都怪奴才刚刚没有注意到太子殿下。”
他的头都磕破了,流出了血,却仍然在砰砰磕头。
“太,太子殿下,请您饶命!都怪奴才没长眼,求您饶了奴才的狗命吧!”
那太监惶恐至极,仿佛在他面前神色淡薄的裴神玉,就像是一尊恶鬼罗刹一般。
这一遭意外,也引来许多大臣的目光。
周遭议论声渐起,骚动频频。
筵席之中一名紫袍衣服,五官坚毅的男子目睹此状,不禁眉心紧皱,放下了手中杯盏。
皇上闻声,也不由皱了皱眉看了过来。
“景彦,为何这般喧闹啊?”
裴景彦遽然起身,义愤填膺道:“父皇,都怪这该死的太监,分明该以皇兄为尊,他却先斟酒给儿臣,儿臣实在是替皇兄生气。”
他猛然出席,跪在殿前,痛心疾首道:“皇兄久未回宫,太监竟只知儿臣而不知皇兄,儿臣实在有愧!”
皇上眉头微松,却不甚在意:“不过是这点小事,你又有什么错。景彦,你太紧张了。”
“太子宽仁,不会怪罪于你的。”
裴神玉容色如山峦不变,淡声道:“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奴才罢了,孤的确不在意。”
淑妃才刚刚弯起的唇角,又不由一凝。
皇上却摆了摆手,道:“好了,太子不在意,彦儿,你也快起来吧。”
“今天可是喜庆的日子,王师得胜,朕要与诸卿共饮同庆!”
“陛下万岁——”
……
“殿下,这简直就是欺人太甚!”元蒿提着灯笼,愤愤道:“那竖子分明就是故意,要陷您于不义之地,而陛下竟也如此偏袒齐王……”
“元蒿,噤声。”
裴神玉却冷目觑来,打断了他:
“这是皇宫之中,若你再脱口无章,今后就不必再在孤的身边伺候。”
元蒿心中大惊,忙伏身告罪:“殿下,奴才错了!奴才今后一定谨记于心。”
他随殿下在外,也久未回宫,竟忘了这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界。元蒿咬了咬牙,心道他万万不可给殿下添半点把柄。
裴神玉见他眼中懊悔不已,方收回了目光,复而前行。
东宫。
裴神玉才入殿中,便看见一只正蹲守在门槛边的小猫。
“喵!”
小白猫见他归来,不由摇摇尾巴。
“殿下,这猫儿当真是通人性。”侍奉在侧的兰卉姑姑笑道,“奴婢也还未想到,殿下竟还带了只猫儿回来。”
元蒿却在心中默默念叨:姑姑可有所不知,这带回来可不是只普通的猫儿。
这可是个祖宗。
因白日长街喧闹,裴神玉怕小猫儿吃不消,便先托人将她带回了东宫,让东宫的掌事女官兰卉姑姑帮忙看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