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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来,他的主张不是没有被嘲笑过。毕竟,在地球村、全球化的感念深入人心的当下,他的这类主张真有些吃力不讨好,甚至有过分“小家子气”的嫌疑。
可在贸易战已经开打了的现在,当我们自己在有些领域被“卡脖子”时,霍启年的这些主张,就成了可怕的先见之明。
霍启年道:“其实你去追踪历史就会发现,很多时候,太早引进外来的东西,未必是一件好事;被别人卡脖子了,也未必是一件坏事——当然了,我是指从长远的来看。只看当下的话,其实好坏还是很分明的。
“就比如说大豆。我们国内其实有很优质的大豆种子,可因为保护不利的缘故,我们有一部分种子被美国的公司收集并利用到了转基因技术上,还因此注册了全球专利。从此后,物美价廉的美国大豆就开始大行其道。
“我们习惯进口这类物美价廉的大豆,然后某一天你忽然就发现,我们再也离不开人家的东西了。因为国产的跟人家的相比,毫无优势。且因为竞争不过人家,越发弱势。
“这就成了一样短板。
“被人扶着走久了就会瘸腿。进口大豆物美价廉的同时,是我们自己本土的种子培育产业发展陷入停滞……市场经济嘛,这是很自然的事。
“万般皆好的时候,自然不至于有任何问题。但我们这样大的国家,又跟人家阵营不同,天然就会被当作假想敌,怎么可能真跟人家千好万好?
“再多的‘甜言蜜语’,我反正是不信的。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在事情还没有变坏的时候先留一手呢?”
苏允白微微垂下了眼。
别人有不如我有,这其实是个很简单的道理。事实上,这也是任何一个科研从业者的愿景。苏允白只是没想到,霍启年一个纯正的商人,竟然也有这么强烈且霸道的“知识产权”思想。
“至于你问我为什么会这么想……”霍启年想了想,失笑道,“我其实没想过这个问题,不过应该是受了我姨妈他们的影响吧。
“我外祖一家子都是文化人,我小时候……你也知道,我亲爸妈是不怎么管我的,我就总到外祖家,可能有些事就受了他们的影响了。
“再后来,我高中毕业就出了国,正是年少轻狂的年纪。刚好我又是个不肯服人的性子,又正面体验了一些东西方的文化差异,更加不愿意认输……
“几番作用之下,我就自然而然有了这种想法。刚好我还有点钱能支持我的想法,为什么不呢?”
其实有这个想法并不难,难的是付诸实践。
以霍氏的财力,的确供得起这类相关科研的花费。事实上,国内比得过霍氏家产的不在少数,可有钱人只会想法设法变得更加有钱,这类的基础科学研究,恐怕对于他们来说是吃力不讨好。
在苏允白看来,挣钱其实也分高低。至少霍启年的这个思路,很合她的脾气。
也许霍启年的面子在整个A市这么好用,不全是看在财富的份上。
苏允白低着头,一边吃着饭,一边漫无目的地想着一些事。
霍启年渐渐从那种被“面试”的感觉中回过神来。再回想起刚才的一切,他只觉得一颗心砰砰砰越跳越快。
他当然不蠢,他甚至精明得吓人。
他隐隐约约摸到了一点苏允白刚才的情绪——至少在今天,她看他是不烦的,是不是?
她肯定也认可他的那些想法。
她是他的同道中人——事实上她一直就是,否则她何必要费心投入TargetR的研发呢?
霍启年只要一想到这个,就觉得胸腔里涌起一种莫大的感动。
他看着垂头吃饭的苏允白,几乎忍不住眼眶发热,又是欣喜又是后悔。
霍启年平复了好半晌,终于再次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他道:“我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个意志坚定的人,但权势富贵是能腐蚀人性的,允白,你要不要……监督监督我?”
苏允白回过神来,几乎是无奈地叹气:“你还有完没完?”
什么事都能扯到这里,他可真是有出息!
第95章 槲寄生下的吻
人与人之间面对面交流, 言语其实只传递了有限的信息。
那些更加隐晦的东西,那些未被说出口的意思,甚至于是情绪, 都可以通过一些更加微妙的肢体语言来补足。
霍启年正好是解读这些信息的高手。
是他想岔了。
苏允白这样的性子……在他犯了那么多错的情况下,他怎么还能堂而皇之地问她要承诺呢?哪怕只是很简单地承诺允许他靠近。
她不会给的, 她只会直接拒绝。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之前的折腾是在白做工。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若是没有他摆出的难缠的一面在前, 也许今时今日, 他根本就没有机会踏入她办公室的大门。
她当然不会轻易原谅, 但能有如今日这般平和地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 对他已经是一种鼓励了。
接下来他要做的, 就是尽量讨人喜欢一点。
霍启年静静看着苏允白半晌,忽然笑了起来。
这个笑不那么商务, 不那么自信从容,甚至也不那么神采飞扬, 只是很纯粹,眼里仿佛溶了星光一般, 温暖得能烫伤人。
苏允白的眼神在他身上一扫, 又很平静地收了回来。